第57部分(第2/4 頁)
食物,苟延殘喘。風溼的痛楚在四肢百骸裡蔓延的時候,連肢體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只好像看著有人切骨磋粉,一點點磋磨著。她都一一忍耐了下來。
可是她卻忘記了,以為能求得彼此的平安,卻疏忽了因了她的失寵被廢,本已沒落的家族,更是一切散如煙雲。
是她忘了,是她疏忽。家族的榮辱全都繫於她一身,她怎可在冷宮繼續忍耐下去,沒有出頭之日?
這一夜,她幾乎難以成眠。七月時節雨瀟瀟,風蕭條,雨亦蕭條,原本暑熱的天氣被驟然而至的冷風冷雨裹卷在一起,吹得身上一陣熱一陣涼,如同她在沸油與冰屑裡翻滾烹炸的一顆心。她聽著夜雨敲打青瓦,撲簌撲簌的冷硬聲,茫茫漫漫,彷彿是無數低低的哭泣,來自遙遠的幽冥世界。
這樣翻翻覆覆的兩夜,她自己都覺得倦極了,可是偏偏睡不著。外頭的雨無盡地下著,彷彿是替她滴著眼淚似的。終於在迷迷瞪瞪之中,她倦極,閉上了眼睛。
卻還是不安穩,往事影影綽綽恍惚在眼前。阿瑪老實,不過是個佐領,卻極疼愛這個長女。額孃的性子雖然厲害些,到底也是婦道人家,每日所研習的,不過是如何做頓好飯菜,讓全家歡喜滿意。幼妹憨稚,幼弟文氣,而她,在管束弟妹之餘,不過只懂得針黹刺繡,閨閣遊戲罷了。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歡聲笑語還在耳邊不曾散去。然而,那一日黃昏,是姑母找她入宮,那時的姑母,雍容華貴,總有著不褪的恬淡笑意,執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與她相談。
烏拉那拉氏雖然出了她這個皇后,但底下的家道已經漸漸日薄西山。
烏拉那拉氏再沒有適齡的年輕的女兒,只有你,青櫻,年齡合適,又與姑母最親。
如果沒有女眷入宮,或者成為皇親國戚,烏拉那拉氏的榮耀如何延續?
烏拉那拉氏的男人都不中用,只有女人,只有靠女人了。
那年的自己,還是那樣的懵懵懂懂,但姑母執著她的手那樣用力,她沒得選擇,因為她是烏拉那拉氏的女兒。
陡然間,姑母的臉色轉成了無限的淒厲,滿頭華髮,髮髻間的珠翠只是越發襯出她的衰老與悽苦。她穿著皇后的衣冠,那衣冠卻舊得透透的了。
姑母聲色俱厲,逼視著她:
“當年孝恭仁太后告訴我,烏拉那拉氏的女兒是一定要正位中宮的,如今我一樣把這句話告訴你。你,敢不敢?”
“寵妃?除了擁有寵愛,還有什麼?寵妃最大的優勢不過是得寵,一個女人,得寵過後失寵,只會生不如死。咱們烏拉那拉氏怎麼會有你這樣目光短淺之人?”
“等你紅顏遲暮,機心耗盡,你還能憑什麼去爭寵?姑母問你,寵愛是面子,權勢是裡子,你要哪一個?”
她被逼迫不過,只得道:“青櫻貪心,自然希望兩者皆得。但若不能,自然是裡子最最要緊。這一路雖然難,但青櫻沒有退路,只能向前。”
姑母終於欣慰:“青櫻,你要明白,當一個人什麼都可以捨棄之時,才是她真正無所畏懼之時。”
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榮華與權位,夫君的信任,家族的前途,所有的都已失去,她還有什麼可以害怕?
有陰冷的風層層逼近,姑母穿著一襲黑衣,披頭散髮,恍若厲鬼,她氣得紅了眼睛,大力地扇著自己的耳光。她只隱約記得,姑母死了,已經無名無分地死了很久。
姑母一壁狠狠扇著她的耳光,一壁厲聲斥責道:“烏拉那拉氏已經出了一個棄婦,再不能出第二個棄婦了!為什麼你還能在冷宮安於做一個棄婦?做一個成為門第之羞的棄婦?你為什麼不記得,你是烏拉那拉氏的女兒?你好好活著,並不是為了你一個人,而是整個家族榮辱!”
姑母的耳光打得又狠又準,一下一下激烈地落在她的臉上,亦抽動她已經矇昧的一顆心。姑母的身後,是老邁的阿瑪,老淚縱橫,無奈而軟弱。
如果是家道中落逼得阿瑪早早離世,那麼自己,何嘗不是罪魁禍首之一?因為她沒有本事保全自己,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家中人一一衰落,無計可施。
她的冷汗涔涔而下,姑母說得對,她如何配做烏拉那拉氏的女兒?
她自昏聵的睡夢中被自己驚醒,落得滿頭滿身的大汗,靠在粉末簌簌落下的牆壁上大口喘息。
生的感覺如此美妙,哪怕呼吸到口中的空氣帶著潮溼的黴味,中人慾嘔。但,好歹是活著,還要好好地活著。
040 心志(二)
惢心不安地替她擦拭著,卻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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