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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投降50週年前夕,上海電視臺舉辦了一次聲震九霄的百架鋼琴演奏,咆哮的《黃河》讓人心激顫。然而一個微小的細節將我的情緒打亂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首席鋼琴是日本雅瑪哈牌子——不是星海牌——日本鋼琴的音色的確很亮。
但,有些聲音無關耳朵。正如有些情感難以言說。
1984年我赴四川一座小煤礦搞地質科研,與地測科一位50多歲的技術員相識。他發稀話少,井下素描圖卻作得精細漂亮。
我去他家做客,看到牆上一幅筆力遒勁的松竹梅,才得悉他曾是美院的高材生。他一生中最大的跟頭摔在1957年。
反右時,系書記讓大家對一個敢說真話的班幹部進行“活靶子”式的教育。眾人頓時口誅筆伐。待問到他時,他半晌無語,他的同窗女友更是緊張得不敢看他。
最後他像作寫實畫一樣吐了心言。
兩個月後,他和那位“活靶女友沒去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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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後,他被平反,並被分到礦上。昔日的丹青手成了地質素描師。沒有人太注意他的河流在哪裡和哪裡轉過大彎。
我問他:“若再選擇一次,還會說真話嗎?”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過當時沒說真話的許多同學在‘文革’中還是被說更多假話的人打倒了。”
他轉而反問我:“如果能讓我選擇一次,何不讓上邊也重新選擇一次?”黑色命運的死結,常常是被一顆顆紅潤的心綴緊的麼?一位在美國讀完碩士的朋友歸國一年,歷經一些不如意後,準備再渡重洋。
“我還會回來的。”在送別聚會上他不住地對朋友喃喃,因為酒的緣故,他不連貫的語句還夾著一些英語:“……我研究了這10多年英美文學了。可看著順眼的還是咱中文……我真他媽喜歡這方塊漢字,有些字眼看著就叫人心動,比如蒼天、永恆、悠悠……歡樂英雄、碧草白雲。”
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這般生動地表述出碧草白雲。
我想起湘籍海南作家韓少功先生描寫世界和民族的一另外選擇居地,但沒法選擇生命之源,即使這裡有許多你無法忍受的東西,即使這塊土地曾經被太多的人口和災難壓榨得疲憊不堪氣喘吁吁。你沒法重新選擇父輩,他們的臉上隱藏著你的容貌,身上散發出你熟悉的氣息。也許更重要的是,這裡到處隱伏和流動著你的中文,你的心靈之血。如果你曾經用這種語言說過最動情的心事,最歡樂的和最辛酸的體驗,最聰明和最幼稚的見解,你就再也不可能與它分離。”
生命
金草地
張承志
生命,也許是宇宙之間唯一應該受到崇拜的因素。生命的孕育、誕生和顯示本質是一種無比激動人心的過程。生命像音樂和畫面一樣暗自挾帶著一種命定的聲調或血色,當它遇到大潮的襲捲,當它聽到號角的催促時,它會頓時抖擻,露出本質的絢爛和激昂。當然,這本質更可能是卑汙、懦弱、乏味的;它的主人並無選擇的可能。
應當承認,生命就是希望。應當說,卑鄙和庸俗不該得意過早,不該誤認為它們已經成功地消滅了高尚和真純。偽裝也同樣不能持久,因為時間像一條長河在滔滔沖刷,卑鄙者、奸商和俗棍不可能永遠戴著教育家、詩人和戰士的桂冠。在他們暢行無阻的生涯盡頭,他們的後人將長久地感到羞辱。
我崇拜生命。
我崇拜高尚的生命的秘密。我崇拜這生命在降生、成長、戰鬥、傷殘、犧牲時迸濺出的鋼花焰火。我崇拜一個活靈靈的生命在崇山大河,在海洋和大陸上飄蕩無定的自由。
……是的,生命就是希望。它飄蕩無定,自由自在,它使人類中總有一支血脈不甘於失敗,九死不悔地追尋著自己的金牧場。□
生命不是一盒巧克力糖
董橋
你講個笑話給英國人聽,他會笑三次:你講的時候他笑一次——那是禮貌;你那個笑話的時候他第二次笑——那也是禮貌;最後,他半夜三更醒來突然大笑起來,因為他終於懂了笑話的意思。你把同樣一個笑話講給德國人聽,他會笑兩次:你講的時候他笑一次——那是禮貌;你解釋那個笑話的時候他第二次笑——那也是禮貌。他不會笑第三次,因為他永遠弄不懂笑話的意思。你把同樣一個笑話講給美國人聽,他會笑一次——你一講他就笑了,因為他一聽就懂了。可是,你把笑話講給猶太人聽,他根本不笑。他會說:“那是老掉牙的笑話了,再說,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