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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早早地蒙上被,除了想找一朵五瓣丁香,好像別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人有時就會有一些非常非常小的希望,由於太希冀,太嚮往,我甚至做了一個丁香夢:我的腿好了,來到一個好大的丁香園裡找五瓣丁香,可到處都是四瓣的,無論我如何努力,也沒有找出一朵神秘的五瓣丁香。
感覺天亮了,懶懶地不肯睜開眼睛,心中仍存著沒有五瓣丁香的遺憾。做晨檢的護士來了,問我:“別的人都去哪兒了?”我這才發現她們一個都不在。大概都因為太興奮睡不著而早早地跑出去瘋鬧了嗎,疾病竟使我變得有點妒嫉她們了。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只見她們個個手裡拿著一大束丁香花,原來她們一大早去替我折花了。她們把花遞給我:“快找你的五瓣丁香吧!”我一時語塞,為她們的熱情、真誠所感動,懊悔剛才對她們的妒嫉……頓時,我感到自己整個兒沐浴在友愛結成的溫馨之中。
我細心地從她們採摘來的一束束丁香華中,找到了一朵白色的五瓣丁香,而我更在她們中間找到了真正意義上的五瓣丁香——好運、溫暖和幸福。
五十歲,我有了書房
名作欣賞
項冰如
50歲,我有了自己的書房。
我不知是高興還是淒涼,或許二者兼而有之,像糖加鹽混在一起,誰也分不清,只有品味者自己心中有數。
我常常坐在書房裡發呆,點燃一支菸卷,默默地望著前後的兩排書櫃。好像想得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有時想著想著,自己會忽然發笑。
因為,我畢竟有了自己的書房,在50歲的時候。”“我可以關起門來,看自己喜愛的書,寫自己想寫的文章;不再有人干擾,也不再幹擾別人。即使樓下倉庫的汽車噪音大作,搬運大捆紙頭落地之聲,震得窗玻璃也琅琅作響,但與我無關,車走人寂,世界又變得寧靜,心地也一片空明輕遠,像藍空的月,似舒捲的雲。
溫暖的春夜,那遠近不絕的蛙聲,更不啻是悅耳的音樂,能激發人的靈智,也能惹引人的遐思。
還在枕著故鄉的蛙聲中做夢的少年時代,我的那一串綠色的夢中,有一個夢就是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書房。
這個夢好長,一做就是幾十年,醒來已是額頭劃紋,雙鬢染霜。
我的書房並不大,是套房中最小的一間,不足十二平方米,不過,我已是極為滿足了。十多年前,這樣大小的一個亭子間,曾住過一家三代五口人。書籍堆得頂上天花板,堆在書桌、床頭、地面,堆在一切能佔領的空間。現在畢竟不同了,一排四隻新式書櫃,是朋友專為我設計的,幾乎是頂天立地。兩隻舊式書櫃來之不易,棄之可惜,也佔據了一面牆。六隻書櫃密密地排著古代的和今天的,外國的和中國的朋友們,他們沉默而又自信,高傲而又謙遜,親切而又深情。他們從不會拒絕我的拜訪,從不會背叛我的友情。在我痛苦時,給我以安慰;在我軟弱時,給我以力量;在我傲慢時,給我以警告……瀟瀟春雨,浸潤著土地,浸潤著綠葉,也浸潤著人們的心。我又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妻兒早已熟睡,伴隨著蛙聲的是遠處江上的輪渡的機聲,隱約而飄忽。
我的思緒也隱約而飄忽,捉摸不定。孔夫子說五十而知天命,我只能苦笑,我連自己的命運也鬧不清,焉知“天命”?古詩人又說,人到中年萬事休,我又有些於心不甘。中年是人生的秋季,而秋季是屬於收穫的。春華秋實,青年時代開什麼花,今天就收什麼果。是甜、是酸、是苦、是辣,反正你都得兜著,不用埋怨,也不必悔恨。
然而年歲終究不饒人,50歲,頭髮漸白,齒牙漸松,中宵常久醒不寐,上樓梯也感到氣喘。20歲時絕不會如此的,那時愛幻想,好郊遊,可以三夜不睡,能夠一口氣登上黃山天都峰。床頭上貼著普希金或者拜倫的肖像,一晚上會吟出二十首情詩。30歲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朋友漸漸少了,紙上的字卻多起來;書桌上放著魯迅的半身塑像,三朋四友常常爭論到半夜,爭論著沒有結論的問題,好像真理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40歲,又是一個樣兒了,人開始發胖,走路變得緩慢而沉重;朋友更少,卻懂得了友情之可貴;喜歡聽到年輕人的笑聲,以顯示自己春春的不衰。
那麼,50歲,50歲又該喜愛些什麼呢?我問我自己。
“孤獨!”我的心在回答。
據說少年人是害怕孤獨的,所以他們總是成群結隊在一起。據說老年人也害怕孤獨。50歲不算老,深秋,離開蕭瑟的寒冬還有一段日子,所謂“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