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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德同那位勾引他丟棄了名譽和職責的美女顯然不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尋歡作樂,享受他們罪惡而豪華的生活。我非常惱火,覺得自己分明是被耍弄了。我差一點連問都不問就扭頭而去。我走進去只是為了事後好向思特里克蘭德太太交待,告訴她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旅館的入口在一家店鋪的旁邊,門開著,一進門便有一塊牌子:賬房在二樓①。我沿著狹窄的樓梯走上去,在樓梯平臺上看到一間用玻璃門窗隔起來的小閣子,裡面擺著一張辦公桌和兩三把椅子。閣子外面有一條長凳,晚上守門人多半就在這裡過夜。附近沒有一個人影,但是我在一個電鈴按鈕下面看到有侍者② 字樣。我按了一下,馬上從什麼地方鑽出一個人來。這人很年輕,賊眉鼠眼,滿臉喪氣,身上只穿一件襯衫,趿拉著一雙氈子拖鞋。
①②原文為法語。
我自己不知道為什麼我向他打聽思特里克蘭德時要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裡住沒住著一位思特里克蘭德先生?”我問。
“三十二號,六樓。”
我大吃一驚,一時沒有答出話來。
“他在家嗎?”
侍者看了看賬房裡的一塊木板。
“他的鑰匙不在這裡。自己上去看看吧。”
我想不妨再問他一個問題。
“太太也在這裡嗎③?”
③原文為法語。
“只有先生一個人④。”
④原文為法語。
當我走上樓梯的時候,侍者一直懷疑地打量著我。樓梯又悶又暗,一股汙濁的黴味撲鼻而來。三層樓梯上面有一扇門開了,我經過的時候,一個披著睡衣、頭髮蓬鬆的女人一聲不吭地盯著我。最後,我走到六樓,在三十二號房門上敲了敲。屋裡響動了一下,房門開了一條縫。查理斯·思特里克蘭德出現在我面前。他一語不發地站在那裡,顯然沒有認出我是誰來。
我通報了姓名。我儘量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你不記得我了。今年六月我榮幸地在你家吃過飯。”
“進來吧,”他興致很高地說,“很高興見到你。坐下。”
我走進去。這是一間很小的房間,幾件法國人稱之為路易·菲力浦式樣的傢俱把屋子擠得轉不過身來。有一張大木床,上面堆放著一床鼓鼓囊囊的大紅鴨絨被,一張大衣櫃,一張圓桌,一個很小的臉盆架,兩把軟座椅子,包著紅色稜紋平布。沒有一件東西不是骯髒、破爛的。麥克安德魯上校煞有介事地描述的那種浪蕩浮華這裡連一點兒影子也看不到。思特里克蘭德把亂堆在一把椅子上的衣服扔到地上,叫我坐下。
“你來找我有事嗎?”他問。
在這間小屋子裡他好象比我記憶中的更加高大。他穿著一件諾弗克式的舊上衣,鬍鬚有很多天沒有颳了。我上次見到他,他修飾得整齊乾淨,可是看去卻不很自在;現在他邋里邋遢,神態卻非常自然。我不知道他聽了我準備好的一番話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我是受你妻子的囑託來看你的。”
“我正預備在吃晚飯以前到外邊去喝點什麼。你最好同我一起去。你喜歡喝苦艾酒?”
“可以喝一點兒。”
“那咱們就走吧”
他戴上一頂圓頂禮帽;帽子也早就該刷洗了。
“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你知道。”
“當然了。你就一個人嗎?”
我很得意,這樣重要的一個問題我竟極其自然地提了出來。
“啊,是的。說實在的,我已經有三天沒有同人講話了。我的法文很不高明。”
當我領先走下樓梯的時候,我想起茶點店的那位女郎來,我很想知道她出了什麼事了。是他們已經吵架了呢,還是他迷戀的熱勁兒已經過去了?從我見到的光景看,很難相信他策劃了一年只是為了這樣沒頭沒腦地竄到巴黎來。我們步行到克里舍林蔭路,在一家大咖啡館擺在人行道上的許多臺子中揀了一張坐下。
十二
這會兒正是克里舍林蔭路最熱鬧的時刻,只需要發揮一點兒想象力,就能夠在過往行人中發現不少庸俗羅曼司中的人物。小職員和女售貨員,宛如從巴爾扎克的小說中走出來的老古董,靠著人性的弱點賺錢餬口的一些行當的男女成員。在巴黎的一些貧窮地區,街道上總是人群熙攘,充滿無限生機,使你血流激動,隨時準備為你演一出意想不到的好戲。
“你對巴黎熟悉不熟悉?”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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