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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的一個人沒有回來,或者女人又懷孕了,隨便一件小事又把人留一年。能留人的事多著呢,你聽他們說的話,好像都在說要走的事。
〃等我們家黑牛娃子長大了就走。〃杜才說。
“我們家房後那棵柳樹長到能做椽子了就走,已經長到胳膊粗了,再有兩年就成材,現在走了可惜了,走到哪都要蓋房子,帶上幾根木頭不會錯的。誰能保證去的地方就一定有樹。有樹就一定正好能做椽子。”韓三說。
“等我們把房子住壞再走吧,牆還結實著呢,一個口子都沒有。即使到了一個新地方,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蓋起這麼結實的房子。你們都知道,蓋房子要打土牆,打土牆要有勁。而我已經沒多少勁了,我的兒子還沒長大成人。”邱老二說。
“我不管他們了,這一年莊稼收了,我們就走。”胡木說。
有一年人們似乎準備好了,家家招呼著要走,倉裡的糧食裝進麻袋。長成椽子的樹砍倒。繩子和筐派上用處。俗話說,跑三年,一根棍。守三年,背不動。人們不知道住了幾年,或許已經很多年,早不是以前的那一茬人。早些年說著要走的那些人,可能早走掉了。我覺得人們的模樣已有所不同。村子已經換了幾茬人,我依舊沒有長大,看不清他們的臉,我只能從鞋子和褲腿認識那些人。好多腳回到村子,好多鞋子沒回來。
人們往車上裝東西,往房子外搬東西。繩子不夠用了,許多東西要捆起來運走,捆起來的東西好像也沒法全運走,把一房子一院子的東西裝到一輛車上,簡直是件無法想象的事。於是,扔掉什麼,帶走什麼,變得比走不走更重要了。
每家都有茅盾,往往為一個小東西的扔與不扔,妻子和丈夫,丈夫和兒子,兒子和母親,爺爺和孫子都不能統一意見。
正當人們為此發愁,突然的,做順風買賣的人從奇台那邊帶來訊息,說有一個人正向虛土莊走來,村裡每個人的名字他都問到了。現在他的病大概好了,那個人可能已經聞著這一年的麥香走來了。
每人都在等一個東西(2)
因為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長相也沒說清,就都認為是自家的親戚。
我們得等一下這個人。王五爺說。
好不容易準備好了,我們不能因為一個誰也說不清的人,把多少年的計劃放棄了。馮七爺說。
我們可以在牆上寫字,說明我們去的方向。讓他隨後跟來。劉五說。
這怎麼行呢。王五爺說,那個人走到虛土莊,肯定像我們當時一樣,累得沒勁了。他會停下來過冬,這一冬一過,就說不上了。俗話說,黃金勾子西風腿。意思是說,人的屁股比金子還沉,一坐下再想起來,不容易。尤其春天來了,看到這麼多好地沒人種,他怎麼捨得呢。還有這麼多沒人住的房子。說不定他就一年年住下去了。托住我們的東西一樣會托住他。那樣他老死也走不出這個村子。也許他會回到老家,再喊一幫子人,到這個村莊來過日子。而我們一直想著有一個人在路上追趕我們,我們在哪落腳都會不安心。老是回頭望。這樣我們又會變成歪脖子。
等待的人沒來。第二年夏天,路過虛土莊的買賣人說,那個人確實離開奇台向虛土莊方向來了,他走了大半年,應該早到了。會不會留在別的村莊,不來了。或者走過了頭,半夜穿過村子,只要走過去,前面再不會有虛土莊,他就會沒有盡頭的走下去,像被野戶地人報復的韓三一樣。
倒是有幾封信從甘肅老家寄來,說有好幾個人已經動身來投奔我們。讓我們一定在虛土莊子等。
那就再等兩年。頂多等三年。王五爺說。
等十年也不會等齊他們。馮七爺說。
從甘肅老家到新疆烏魯木齊,再過老沙灣到虛土莊,幾千里路,數不清的叉路口,我們又不能在每個叉路口站一個人等他們。出來十個人,最後有沒有一個人走到這裡,誰也說不清。許多人會把路走叉,知道自己走錯路時,已經沒辦法回去,也許走著走著人老掉了,沒有重走一條路的時間和力氣。
即使沒走錯路的人,也不一定能走這麼遠。人動身離家時都以為自己有目的,手裡拿著一個遙遠的地址。那裡有親人等著自己。可是一走到路上就是兩回事了。尤其幾千裡的路,人走著走著發現自己像一個夢遊者慢慢醒來,人在路上邊走邊想,有時會住在一個地方想一陣子再走,這一陣子有多長就沒數了,短則幾天數月,長則沒底了,人只要在中途停下,呆幾個月,想法就會變,好吃好喝好女人,都能留下人。一個好夢也能留下人。尤其碰見個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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