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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來的三個故事(2)
你不要把自己的眼睛看得有多金貴,兒子。我瞎了,我看見的也許比你都多。只是你從不問我――一個瞎子看見了什麼。
八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問過你一件事。我說,兒子,西邊好像有個什麼東西。
我每天下午面朝西曬眼睛。我的眼睛瞎了後老流淚。眼圈一天到晚溼溼的。我沒什麼可傷心的事。好像眼睛在哭它自己。
我對著太陽曬眼睛時,感到腦子裡有一絲的紅熱。我的眼睛沒有全瞎死,有一絲紅光透進心裡了。就像春天的早晨,從裂開的門縫透進的一縷陽光。我眼睛的門雖然關死了。但門板上有縫隙。我努力對著太陽張望時,總看見那邊有個黑乎乎的什麼東西。
其實我早該知道,那只是我心裡的一個黑影,只要我眼睛對著太陽,它就會出現。
我從來不問別人,眼睛瞎了這些年,我一句都沒問過別人。哪怕走迷了路,碰到牆上,栽到坑裡,都自己摸爬回來。我硬是把村裡村外全摸熟了。現在,你看,村裡村外的人遇到難事都來找我。牲口丟了,人病了,生老病死,都來問我。他們相信一個瞎子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你的兩個哥哥就不行,遇到屁大的事都問人,經常被人騙,捉弄。
別人說一百遍,不如自己摸一遍。
有一回你大哥路走叉了,走到一片荒灘上,回不了家,一個人站在那裡喊:有沒有人。我在哪裡。
喊了半中午,嗓子都啞了,聽見的人全捂著嘴笑。他們喜歡看瞎子的笑話。最後還是我聽見了,順著喊聲摸過去。我氣壞,照著他的腿敲了一棒子。
我說你喊叫啥,兒子,你已經是瞎子了,還想讓人把你當成傻子是不是。
你眼睛瞎了,耳朵沒聾。朝著狗叫的地方走,朝著有人聲的地方走,先找到村子,進了村再仔細聽。每戶人家的狗叫聲都不一樣。狗通常在自家院子叫。迷了路時,坐在地上聽一陣,狗總會叫。不要輕易相信人的話。那些閒得無聊的人,把瞎子往叉路上引,然後站著看笑話。母雞下了蛋也會叫,每隻雞的叫聲也不同。一家人的雞叫出一種聲音。聽到這些聲音你就知道自己在什麼位置了。前後左右,東南西北,就都清楚了。
還有手,記住你摸過的每堵牆每棵樹。牆上的坑洞和樹上節疤,都是記號。
腳也是眼睛。哪段路上坑坑窪窪,哪段路上有溏土,哪段路硬哪段路軟,腳踩上去就能認出來。
還有鼻子。村子都是由豬圈、牛羊圈、茅廁、灶頭這些有氣味的東西組成。一戶人家一種氣味。因為每戶人家飯食的味道不一樣,人放屁的臭味就不一樣,出氣冒汗的味也不一樣。
再就是要記住風了。無論瞎子還是常人,風永遠是最重要的。什麼時候刮東方,什麼時候刮西邊風,只要辨清風向,會聽風聲,風會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告訴你。那些房屋、草垛、樹、人畜的大小形態,都被風聲描繪出來。風中的每樣東西都發出不同聲音。風聲悠長的地方是道路、空曠田野。風聲高亢處是屋棚相接的村舍。而風颳過草棚和屋簷又是不同的兩種聲音。刮過麥田和苞谷地的聲音也不一樣。
每個人都有一黑,兒子。
我瞎了,眼前一摸黑。他們沒瞎,心裡也有黑的時候。
人人眼前都是黑的。
你知道我的黑是什麼嗎。我黑摸了這麼多年,虛土莊像一塊黑石頭被我摸亮了。
我的黑是你給我的,兒子。
我從來不問別人。我只問過你一次。
八年前那個傍晚,我問你西邊日落的地方好像有一個什麼東西。
我本來沒打算問你。
我朝那個黑影走去過許多次。我想自己摸見它。
可是,我走過去時,那個黑影也在走。我無法摸見它。
我心裡急,就問了你一句。
我告訴你那是一棵樹。父親。
你說是一棵枯樹。兒子。
枯樹活樹不一樣嗎。父親,反正你看不見。我看你每天下午朝西邊看。其實西邊什麼都沒有,一片荒灘。我不知道你想看見啥。看見了啥。
你騙人都捨不得拿棵好樹騙。兒子,你說日落的地方有一棵枯樹。我問樹多粗。你說一抱子粗。
我不忍心說西邊什麼都沒有。父親。我若說有一棵活樹,我每年都要向你們描述樹長成了什麼樣子。你不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