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河風雪漫天(第4/4 頁)
風雪中,秦崢笑了下,道:“你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了。”
囚禁之辱,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喪國之痛,秦崢想起初見路放之時,那個躺在碧空藍天下的男人,眼眸中沒有一絲求生之念。
晶瑩的雪花落在秦崢的額髮上,又落在她的眉間,可是卻絲毫沒有擾亂她自始至終淡定從容的神情,她定定地望著路放,平靜的眼眸彷彿要看到路放心裡去。
一時之間,路放竟然有一絲不忍迎視,他別過臉,苦笑了下道:“崢弟,你想太多了。”
他頓了下,又補充道:“如今我只想好好在這裡過日子,當一個飯莊的小夥計。”
秦崢見此,忽然道:“王老伯說,南蠻佔領大炎後,在舉國範圍內燒殺擄奪,無惡不作。”
路放下巴微緊,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又如何呢,他們不是一直這樣嗎?我又能做什麼呢?”他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山洞中傳來,那麼飄渺,那麼虛無。
秦崢道:“可是我聽說,南蠻北上的主帥是高璋。”她審視著路放的神情,又道:“據說,大炎國的白袍少年將軍路放,熟讀兵法,勇猛果敢,初次帶兵,便遭遇高璋,與高璋在邊境纏鬥三日,最後盡殲敵軍五萬,高璋只帶了幾個親信倉皇而逃。”
路放聞言,眸中泛寒,忽然冷笑一聲,伸出右手掌心,緩緩攤開來時,掌心上是一個永遠無法磨滅的‘罪’字。
路放語氣中是說不出的蒼涼:“你說得是白袍將軍,路家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可是我不是——”他緩緩地,他低頭盯著那個彷彿刻在骨子裡的'罪',一字一字地說:“秦崢你知道嗎,就在那一年的秋季,十萬精兵,不戰而降,大開韓陽城門,迎入了南蠻大軍,就是從那一刻,中原之地再無屏障,敵軍長驅直入毫無阻攔,我大炎國土最柔軟的腹地被恣意蹂躪,大炎百姓被踐踏於他人鐵蹄之下。我路家男兒,一門九將,都是鐵血錚錚的漢子,都是誓死衛國的忠臣,可是我的父親和七個哥哥,甚至有我那能征善戰的三嫂,沒有一個死沙場之上,沒有一個人是死在與敵軍拼殺之中,而是統統死在聖旨之下,死在路家忠心效忠了十三代的帝王手下!父親臨終遺言,死後求葬亂墳崗,從此路氏無子孫,因為他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因為無論是死了還是活了,我們再也不配做路家的子孫!從那一刻前,以前的白袍將軍路放已經死了,死在路家世代效忠的帝王刀下,死在他所守護的那片國土上。現在你所認識的,不過是死裡逃生的死囚犯,一個懦弱無能的有罪之人,一個膽小如鼠的逃亡之輩,曾經朝不保夕,苟延殘喘,在你庇護下當一個小小夥計,討得一口飯吃,已經很知足了。”
他低下頭,目光盡是淒冷:“你可以說路放怯懦,沒錯,你認為的是對的,因為他沒有辦法回首去看那片狼藉的山河,沒有辦法去面對那些枉死的冤魂,他也不懂,到底是誰錯了……”
秦崢望著路放許久,卻見少年剛硬的面容淡漠,眸子裡是深得看不到底的悲慟。風雪掃過他冷峻的面容,雪花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唇角的笑意淒冷而無奈。
過了許久,她終於抬手,為路放抹去額間的雪花,然後拍了拍路放僵硬的肩膀:“走,我們回去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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