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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長長的假,什麼時候回來呢?等你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回來,那時候你們就是老師啦。”
孩子們以為漢扎西老師在說笑話,一個個都笑了,然後結伴而行,蹦蹦跳跳地走向了回家看望阿爸阿媽的草原小路。父親一如既往地送他們回家。
“這是最後一次送你們了,菩薩保佑你們以後所有的日子。”父親在心裡默唸著,轉身走回寄宿學校的時候,眼睛一直是溼潤的,滿胸腔都是酸楚。
第二天,父親騎馬來到了狼道峽口,他下馬解開了大黑馬的韁繩。他知道大黑馬就要老死了,那就讓它死在故鄉的草原上吧,要是死在路途上,或者死在西寧城,那是悽慘而孤獨的,馬會悲傷,會流淚,悲傷的馬的靈魂是沒有力氣回到草原的,即使轉世,那也是城裡的畜生、遭受奴役的牲口。
父親把大黑馬趕走以後,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向著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西結古草原,向著天天遙望著他的遠遠近近的雪山,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磕第一個頭的時候他說:“別了,藏獒,謝謝你們了,藏獒。”
磕第二個頭的時候他說:“別了,牧民,謝謝你們了,牧民。”
磕第三個頭的時候他說:“別了,草原,謝謝你們了,草原。”
感恩和傷別共同主宰了父親的靈魂。
父親沉甸甸地站了起來,發現天空正在翠藍,一道巨大的彩虹突然凌虛而起,五彩的祥光慈悲地籠罩著視野之中一切永恆的地物:青草、山巒、冰峰、雪谷。父親愣怔之下情不自禁地喜悅了,看到彩虹之根插入大地的時候,大地的歌舞在清風朗氣中已是翩翩有聲,看到彩虹之頂架過高天的時候,所有的雲彩都變成了卓瑪的衣裙、空行母的飄帶。
他知道那是自己對草原的祝福,是他的心願變成了美好的預示:草原,我的青果阿媽草原,我的西結古草原啊,永遠都是彩虹的家鄉、吉祥的故土、幸福的源頭。
父親佇立了很久,直到彩虹消失,直到西天邊際隱隱地出現了一陣雷鳴和電閃。父親想起了那隻追逐雷電、撕咬雷電、試圖吞掉雷電而死的藏獒,哪隻為了給主人報仇而和主人一樣被雷電殛殺的藏獒。它的名字叫德吉彭措,德吉彭措是幸福圓滿的意思,幸福和圓滿追逐雷電而去了,雷電彷彿變成了幸福圓滿的象徵——哪裡有雷電,哪裡就會有幸福,有圓滿。
父親揹著不重的行李,轉身走進了狼道峽口,沒走多遠,就吃驚地看到,鐵棒喇嘛藏扎西正在微笑,正在路邊等著他。藏扎西身邊,是一群藏獒。
藏扎西給父親帶來了送別的禮物,那是一公一母兩隻小藏獒。兩隻小藏獒是父親救下來的具有岡日森格血統和多吉來吧血統的藏獒的後代。
藏扎西說:“我知道,沒有藏獒,就沒有你的生活,沒有你的心情,帶回去養著吧,它們是你的一個紀念,當你想念西結古草原、想念我們的時候,就看看它們。”
父親堅決不要,這是何等珍貴的禮物,他怎麼能隨便接受呢:“不行啊,藏扎西,它們是藏巴拉索羅,是草原的希望,是未來的吉祥,我怎麼能把草原的希望帶走呢。”
藏扎西指著身邊的一群藏獒,懇切地說:“希望還有,希望還有,這是多出來的,你就帶走吧。”
父親把兩隻小藏獒摟進了懷裡。
父親轉身走去。他高高地翹起下巴,眼光掃視著天空,不敢低下來,他知道低下來就完了,就要和藏扎西身邊的那一群藏獒對視了。父親假裝沒看見它們,假裝看見了不理睬它們,假裝對它們根本就無所謂,假裝走的時候一點留戀、一點悲傷都沒有,嘴裡胡亂哼哼著,彷彿唱著高興的歌。
但是一切都躲不過藏獒們的眼睛,它們對著父親的脊背,就能看到父親已是滿臉熱淚,看到父親心裡的悲酸早就是夏季雪山奔騰的融水了。它們默默地跟在父親身後,一點聲音也沒有,連腳步聲、連哽咽聲、連彼此身體的摩擦聲都被它們制止了。它們一程一程地送啊,一直送出了狼道峽。
父親沒有回頭,他吞嚥著眼淚始終沒有回頭。藏扎西停了下來,送別父親的所有藏獒都停了下來。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是別人的領地了。已經成為大藏獒的尼瑪和達娃控制不住地放聲痛哭,所有的藏獒都控制不住地放聲痛哭,先是站著哭,後來一個個臥倒在地,準備長期哭下去了。
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以後,藏獒們在狼道峽口守望了一天一夜,才在藏扎西的催促下走上回家的路。
藏扎西見藏獒中沒有尼瑪和達娃,就知道它們要按照一隻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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