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3/4 頁)
。
閒暇時,爺爺愛給我唱船歌。他曾給我唱過這樣一首船歌,那是一首缺少樂感、隨口唱出來的; 帶著一種悲愴之情的歌:
去時喲嗬嘿,轉來巖洞歇,
沒有鋪蓋蓋,扯把黃荊葉,
沒有枕頭睡,石板都要得。
爺爺唱的時候,眼裡閃著淚光。這是我第一次,也只有這次見到爺爺眼裡閃著淚光。
爸爸是位船長,是爺爺要他去當的船長。爺爺說:“真正的三峽男子漢,應該去當船長,去大江闖闖。”
爺爺親自把爸爸送到那艘頂蓬上冒著黑煙的小火輪。臨別時,爺爺的態度很明、很硬:“三年內不準回家,把開船學會!”
不到兩年,爸爸就回來了。他當上了船長,是回家向爺爺報喜的。爸爸成了三峽裡的第一代船長。爺爺拍拍爸爸的肩膀,連聲說好!
那時,還沒有我。
爸爸當了船長,每年都要往家裡寄回一張獎狀。爺爺覺得,那些獎狀花花綠綠的很好看,便一張挨一張地貼著,貼滿了堂屋的牆壁。
爺爺整天最感興趣的是欣賞他細心收藏的滿滿一櫃子的空酒瓶,那些空酒瓶,都是爸爸買給他喝了留下的。
在滿櫃子的空酒瓶中,還擺著一隻土陶罐,罐把上繫著一根紅布條,顏色已變得黑紅黑紅的了。這隻土陶罐的年齡比我、比爸爸都要大,是奶奶嫁過來買給爺爺的第一件禮物,爺爺一直把它帶在身邊。那罐裡的酒從沒有幹過。奶奶在爺爺出門時,把罐子裝得滿滿的,好讓爺爺在外時慢慢享用。
爺爺現在用不著土陶罐了,酒店就在家門前,它便成了爺爺的一種寄託。每年奶奶生日那天,爺爺整天都對著土陶罐發愣。
爸爸的船歌是什麼呢?
他從沒有對我唱過。興許是沒時間吧?或許他覺得我長大了,不喜歡聽了吧?也或許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吧?反正,我從沒有聽他唱過。
其實,爸爸有船歌,有一首唱不完的船歌。
媽媽就是爸爸的船歌。
爸爸的船過家門前時,總是拉響一聲長長的汽笛。媽媽的耳朵比誰都尖,一聽到這熟悉的笛聲,總是最先跑出去,站在崖邊那塊大石頭上,翹望著爸爸的船駛過。跟著媽媽屁股後面跑出去的便是我,我拉著媽媽的衣角,也站在那塊大石頭上遠望。
許久許久,船沒有了蹤影,媽媽還是站在那裡,望著遠方……
每當這個時候,爺爺坐在屋前的小壩子裡,眯著眼,望著媽媽和我,那神態和心情,與欣賞那些空酒瓶時一個樣。
爺爺老了。爺爺走完了一個艱辛與幸福的人生,到那個陌生的世界去了。
那天,爸爸沒有回家,他和夥伴們正在籌劃他們的輪船公司。他不知道爺爺病重,是爺爺不讓告訴他的。
爺爺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當年穿惡浪、過險灘的拼搏情景,似乎想起了創業的艱辛與歡樂……他也好像看到了兒子正駕著一艘輪船,像箭一般穿過重崖疊嶂的長江三峽,並幻想著,孫子將來也會像他爺爺和爸爸那樣,當一名勇敢而自豪的長江三峽的船長……
這時,爺爺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要媽媽把櫃子裡那些空酒瓶全拿出來,一個個擺在桌子上。那隻繫著紅布條的土陶罐,爺爺抱在懷裡,仔細地看著、摸著,並喃喃地對媽媽說:“靈娃兒長大了,要他去當三峽裡最大的輪船的船長!”這是爺爺最後的惟一心願。媽媽噙著淚水點點頭。
爺爺斷氣的時候,那隻土陶罐從他手上滑落了,掉下床來,摔成了碎片。爸爸後來把這些碎片,埋進了爺爺的墓穴裡。那些空酒瓶,被扔進了大江。
那時我剛上中學。
我長大了。可我沒有滿足爺爺的心願。不知爺爺在天之靈,會不會責怪我?我想實現少年時的作家夢,考上了一所大學的中文系。爺爺給我唱的船歌,伴隨著我走進大學的校園,伴隨著我知事、成熟,伴隨著我走向寬廣的世界!
最後,爸爸也沒當船長了,去當了輪船公司的總經理。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靈娃兒,不當船長,也能闖險灘!”
我牢記著爸爸的話。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湯溪河的回憶
我的生命是湯溪河。
湯溪河是條漂亮的小河,從我的家門前飄過。媽媽說,它是從那很深很深的山裡跑出來的,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那很遠很遠的地方非常非常的美……
有一年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