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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晚,天天來看你一次。你須自己保重,努力前程。
幸勿為我輩喪名,使外人物議。”春航聽了,轉愛為敬,直感入骨髓,已流下淚來。兩人相視嗚咽了一會,唯有那些跟班及使喚的人不解其意,以為怪事。一頭說,一頭走出來,送了春航上車,又叮囑了幾句,春航一直回寓不題。
這邊蕙芳也就睡了,卻細細把春航的說話記了一遍,又把他的光景想了多時。到睡了時,就見春航在面前,變了華冠麗服,儀容嚴肅的相貌,令人生畏;又變了一箇中年的人,穿著一品服飾。恍恍惚惚作了一夜亂夢,到明日早上,就起得遲了。
已是早飯時,才洗了臉,吃了點心。跟班的進來道:“外面有客。”蕙芳問道:“是誰?”跟班的道:“是伏虎橋張老爺,同著開起盛銀號的潘三爺。”蕙芳只得穿了衣服,出來見了。
原來這張老爺就是張仲雨。這潘老爺叫潘其觀,是本京富翁,有百萬家財,開了三個銀號,兩個當鋪,又開了一個香料鋪,也捐一個六品職銜。原籍山西,在京已住了兩代。為人鄙吝齷齪,刻薄頑蠢,又是個色鬼,水陸並行晝夜不倦。卻有一個好處,是個怕老婆的都元帥。此刻他續娶的媳婦倒有八九分姿色,就是性情悍妒異常。他雖不喜歡這潘三。但又不許他外邊胡鬧。如逢潘三一夜不歸,他便坐了車,領著人,各處窯子裡搜尋,搜著了,鬧個落花流水。潘三無計可施,近生了個收買孌童之念,在各班中留心物色。
看中了蘇蕙芳。今日拉了張仲雨來,要替他說合。仲雨想:這蕙芳人品高雅,未必肯跟潘其觀,就支支吾吾不願作成。經其觀再三懇求,許以金帛重謝。
只得同來,見景生情罷了。來到蕙芳家內坐下,說了些閒話。
你看這潘其觀怎生模樣:
五短身材,一個醬色圓臉,一嘴豬鬃似的黃騷毛,有四十多歲年紀。生得凸肚中間凹臀,俗而且臭。穿了一身青綢綿衣,戴一頂鑲絨便帽,拖條小貂尾,腳下穿一雙青緞襪灰色鑲鞋,胸前衣衿上掛著一枝短菸袋,露出半個綠皮煙荷包。淡黃眼珠,紅絲纏滿,笑眯嘻的低聲下氣,裝出許多謙溫樣子。蕙芳無奈,只得坐下陪著。張仲雨看著蕙芳,卻像要說話又不說的光景。
蕙芳低了頭,一回站起來,到窗前看那盆內種的蘭花,心上卻憶著田春航,又不好回他們出去,無精打彩的坐立不安。那潘其觀坐著不動,也不開口,眼睛只注著蕙芳。張仲雨道:“咱們也不必找地方,就在這裡擺個酒兒,隨便弄兩樣菜不好麼?”
潘其觀道:“很好,家裡又清淨。”蕙勞道:“好是好,我今日不能久陪二位,就要走,姑蘇會館有戲,第二齣就是我的戲。”潘其觀道:“那不要緊,不去亦使得。”蕙勞道:“那倒不能不去的。”潘其觀道:“你又沒有師傅,還伯什麼?這樣紅人兒怕得罪誰?”蕙芳不語,只得叫跟班的快備酒來。
不多一會,擺上了酒菜,蕙芳讓坐,潘其觀推仲雨坐了首席。先飲了幾杯酒,潘其觀便絮絮叨叨,肉肉麻麻的說不斷。
蕙芳好不厭煩,便心生一計:假獻殷勤,站起來敬了幾杯酒,扌害了幾回拳,心裡想灌醉了他,就好走路。
那曉得潘其觀最會鬧酒,越喝越不醉,酒下了肚,嘴裡就沒有好話,便伸出那又短又肥挺硬的那隻手來,攙住了蕙芳的手道:“好孩子,怎麼你總不去瞧瞧我,我很想你。每見了你的戲,晚上就做夢,倒親親熱熱的長在一塊兒頑,醒了便覺得睏乏。你真害死我了,我又沒有兒子,要這一分大家財作什麼?
你與我做個乾兒子,咱們爺兒倆天天的樂,不好嗎?”蕙芳聽了,幾乎氣得哭出來,眼睛一紅,心裡想道:“這奴才也不想想自己身分,這等可惡!待我賺他賺。”便忍住了氣,裝作笑容道:“三爺盡說瞎話,我這樣蠢孩子,那裡巴結得上。我見你天天聽戲,也不把眼睛梢瞧瞧我,也沒有喊過一聲好,今日在張老爺面前撒謊盡賺人。”幾句話說得潘其觀骨頭沒有四兩重了。
張仲雨心上詫異,暗想道:“這也奇了,不料蘇蕙芳倒喜歡潘其觀,難道錢可通神,我的財運來了,好發他一注大財。”
即便湊趣道:“潘三爺真個逢人就說你好,贊你的相貌,贊你的性情才技,沒有一天不說兩回。常說道:‘只要你能有心向他,他就拿個銀號給你。”即向潘其觀道:“這話不是你親口說的麼?”其觀點點頭。蕙芳笑道:“你有幾個銀號?一個相公給一個,京城裡有幾百個相公,難道你有幾百個銀號不成?”
潘其觀道:“別人要想我一個大錢也不能,只要你肯,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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