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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恂又成了世誼,更加親愛。惟有孫氏昆仲頗難浹洽,然亦不得不往來,惟淡交而已。高品代槍之銀已收清,共得了一千六百金。張仲雨過手,在花處講定二千四百金,從中扣出去八百金,又索花姓謝儀二百金,也得了千金,自己享用。便從藩經歷上加捐了正指揮,即在坊裡當起差來。高品已於十月初二日回蘇州去了。春航在廟裡寂寞,文澤邀至家中,王恂又欲相留,春航兩處時相寄榻。又兼蕙芳照舊相陪,便安心樂意,與文澤、仲清等交相琢磨,閒時作些詩賦,習學殿試工夫。南湘也寫了幾天殿試卷子,已後又不寫了,且按下不題。
如今要講起一件閒事來。那八月十四日晚,烏大傻教刑部裡傳了去,問了一堂私造假契、抵押錢財事。因歸自榮急欲借錢,商於大傻,要借彼房契抵押,許其分用。大傻早將房契押出,只得另造偽契與歸自榮,押了六百吊錢,大傻分用了二百吊。誰知這個財東與前次那個財東相好,一日敘談帳目等項,講起烏大傻的房子來,那個財東問起住址、方向,知道就是押於他那一所,便對那人道:“這張契紙是假的。前年大傻已將房子抵押於我,押了八百吊,有興盛香蠟鋪作保。現今利錢欠了四個月,我正要找他說話,怎麼又押與你了?”那人便著起急來,即找了中保來尋大傻理論。誰知大傻子終日昏昏沉沉的在戲園閒闖,家中用一個笨漢,也甚不明白。那人找了十餘天,並未見著一面,大傻回來又不知道。那人情急,告了一狀,送到刑部裡。烏大傻子是個天文生,其祖也作過官,其叔祖並且上個顯宦,如今式微了,只剩下數頃荒田,幾間破屋。幸虧契是白契,並非私造印信。大傻的堂母舅,現任刑部司官,也有些照應。大傻想供出歸自榮來,無奈契是他的,又系他出名,倒與歸自榮毫無干涉,竟上了一個大當,革去天文生,限期賠償。這也是他的晦氣。
卻說拿烏大傻那一天,有個皂隸叫作陸升,與歸自榮住處相近認得,那日見他報了舉人,忽然想起八月十四日,明明看見歸自榮在烏大傻子寓裡吃酒。因想十四日秀才們正在場裡,怎麼他不進去,又會中呢?想來想去,再不明白。一日遇見一個貼寫,叫作葛逢時,排行第六,是個紹興朋友,極會生事的。
那天是十月初三日,陸皂隸走到衙門前一個小茶館內,見葛貼寫在裡面吃茶,一邊放著黃布小包。身穿貴州綢綿袍,套著元青大褂,低著頭在那裡吃火燒。皂隸走近來彎彎腰,叫聲:“葛先生,獨自一人閒坐嗎?”葛逢時見了,也照應了。陸皂隸就對面坐下,走堂即添了一碗茶。葛逢時道:“你今日清閒,想不是值堂日子麼?”陸皂隸道:“這幾天不該班。葛先生,你是忙得很,近來想也發財。你是走得起的人,即日就要補經承了,將來可肯照應我們?”葛逢時嘆口氣道:“老陸,你是衙門中老手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苦?若要想得經承,至快還得七八年,你想難不難?不比別的衙門還有些活動,這道衙門作了經承便又怎樣?”陸皂隸道:“作了經承到底好,你看黃經承與張經承怎樣局面,簇斬新,風吹不動,火燒不著的一所好房子,好熱車,乾草黃銀鬃大騾子,你瞧氣色怎樣光鮮,衣服怎樣體面,也就罷了,將來還有個小功名。人生在世,衣食無憂,就也難得。”葛逢時點點頭,已將幾個火燒吃完,然後問道:“你可要吃點心?”陸皂隸道:“我已吃了油炸糕、甜漿粥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今日難得遇見你,正好討個教。”
葛貼寫道:“有甚麼事難明白?”陸皂隸道:“我們街坊有個姓歸的,是個南邊人,招贅在烏大傻子家裡,常見他出進的。
我家與烏家隔不到一箭遠,在一條衚衕裡,這且慢說。我問你年年下場的日子可是一定的日期,或是可以先後移改的?”葛貼寫道:“鄉試麼,通天下是八月初八日頭場,初十日出來。
十一日再進去,十三日出來。十四日再進去,十六日完常這是各省一樣的。會試是三月初八日起,也是一樣。”陸皂隸道:“你說二場是八月十四日進去,是什麼時候點名,什麼時候封門呢?”葛貼寫道:“點名總在一早,到了午未時也就要封門了。”陸皂隸道:“到十四日二更天,還有不進場的人嗎?”
葛貼寫道:“怎麼能夠到二更天?今年點名極快,二三場午正時候已經封門了。十四日二更天還在場外,那是頭二場犯了貼例貼出的了,所以不用進去。你當他還未進場呢。”陸皂隸點點頭道:“原來有這些原故。什麼叫作犯了貼例貼出來的?”
葛貼寫道:“這些事你要問他作甚麼?貼例的或是燒了卷子,或是墨水汙了,或是不完卷子交了白卷。這些有毛病的卷子,就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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