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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銀吊子,慢慢的熬起來。花珠亦在旁蹲著,拖下一條大紅絛子,一半在地,就道:“爺今日像醉了,只管打量我們。一個人無緣無故笑起來。”寶珠道:“我昨日聽得奶奶講,到秋天就要收你了。”花珠啐了一口道:“要收還先收你,你是個腦兒賽,又會巴結差使,只怕還等不到秋天呢!”寶珠用手一推,把花珠跌了一交,兩腳一叉,踢著了吊子,幾乎打翻,爬起來,按住了寶珠的肩頭,要想搬倒他,兩人笑做一團。
又見愛珠提了一盞絳紗燈走出來道:“差不多要定更了,此刻還要傳林珊枝進來呢!”寶珠問道:“叫林珊枝做什麼?”
愛珠道:“我知道什麼事?自然是有要緊事了。”愛珠穿了木底小弓鞋,走快了,覺得咭咭咯咯的響。走到角門口,找著了管事的老婆子說了。老婆子又找了內管門,才到外間跟班房來,找著了林珊枝,便說:“爺叫你呢。”林珊枝正在院子乘涼,旁邊也站著兩個小麼兒,裝煙打扇。珊枝只得穿上了長衫,拴了帶子,找個小明角燈點上,即隨了內管門的進來,直走到八角琉璃亭邊站住,見了愛珠等招呼了,問:“爺有什麼事?”
愛珠把絳紗燈提起,在珊枝臉上一照,笑了一笑,道:“你把臉喝得紅紅兒的,上去準要碰釘子。”珊枝笑道:“我幾時喝酒?你那燈籠是紅的,映到人家臉上來,倒說我醉了。”愛珠也笑了一笑,就領了珊枝慢慢而行,進了內室,聽得公子正在與那些丫鬟說笑。愛珠先進去。說:“珊枝來了!”公子即傳上來,珊枝在窗前站著,見公子盤腿坐在醉翁床上,旁邊站著四珠。華公子見了珊枝便道:“你去請魏師爺到留青精舍裡來,我從這邊過去有話說。”珊枝回道:“已定過更了,東園門早上了鎖,就是三掌的總門了鎖了,沒有什麼要緊話,請爺明早講罷。況要開兩三重門,從東園去請來,差不多就二更了,只怕師爺們也要安歇了。”林珊枝知道找魏聘才定是件不要緊事,不過講今天看戲的話,便阻擋起來。華公子想了一想,果然沒有什麼要緊,也只得依了,便道:“既鎖了門,到明日也還不遲。”停了一停,又對珊枝道:“那個寶珠的戲,我倒是初見,倒不料他如此之妙,怎麼他們總不進府來?”珊枝道:“每逢朔望,他們總清早來的,門上只道爺沒有起身,便擋住不叫進來。班子裡的人來請安,號簿上是不掛的。就是那個琴言,從前他師傅也領他來過,不過沒有進來。”華公子道:“那琴言是誰的徒弟?”珊枝道:“是長慶的徒弟。”公子道:“長慶,你的師傅也不是叫長慶嗎?”珊枝答應:“是。奴才本在聯錦班,後進登春的。”公子道:“為什麼要進登春呢?”
珊枝道:“那長慶的脾氣不好,奴才傷觸了他,他因把奴才挑換了登春的繡芳。繡芳出了師,才買這琴言,不過半年多呢。”
公子道:“你瞧這琴言怎樣?”珊枝不言語。華公子又問了一遍,珊枝說道:“好是好的,也是徐二老爺鐘愛的,聽說外邊不肯應酬。”華公子道:“徐二老爺鐘愛的是袁寶珠,不愛他。”珊枝道:“聽見徐二老爺愛他與袁寶珠差不多。又聽得說,徐二老爺在他身上已花過好幾千銀子了。”華公子不語,少頃又說道:“前日我聽得魏師爺說起那琴言好得很,我卻今日才見。有個什麼梅少爺和他最好,徐二爺倒是假的。”珊枝道:“其中的細底,奴才也不知道,就是琴言也是今日才見的。”
華公子又道:“你也是門內出身,你瞧今日合唱這一出《尋夢》,到底是那個好?”珊枝想了一想,回道:“據奴才論戲,是要講神情做態。這兩個人相貌卻差不多,若論戲還是寶珠的唱得熟。琴言第一回尚有些夾生,第二回略好一點。”華公子點點頭,道:“那是他初學,寶珠是唱過兩三年,自然是熟極的了。據我看來,相貌還算琴言,身上像有仙骨,似乎與人不同。”珊枝低了頭不言語。
掌珠一面打扇,一面看著公子與珊枝講話,便心不在扇,一扇子扇脫了手,掉下地來,明珠嗤的一笑,掌珠紅了臉,慌忙撿起。華公子倒笑了,道:“你們難道沒有聽過戲,聽說到戲連心都沒有了。歇天我就叫那一班人進來唱一天,請奶奶聽,你們大家都託託福。”愛珠多嘴說道:“什麼好班子?難道比咱們府裡的還好嗎?”華公子笑道:“你們也是十個,叫你們扮生,他們扮旦,合串一出,就知道人家的好處了。”愛珠等聽了紅了臉,低了頭說道:“我們是不會串的,要串戲有八齡班。”華公子笑道:“學就會了,女戲子也是常有的。”珊枝也笑了一笑,又站了一會,見公子沒有話說,也就出去,見那三四個,尚自圍在爐邊。珊枝又說了幾句話,出去了。這邊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