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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上扶梯,進得樓來,次賢、子云笑面相迎,見了琴言、蕙芳等更加歡喜,說道:“今日倒料不著你們來。”寶珠道:“都是我請來的。”又對次賢道:“瘦香身子不快,不來了。”
琴言於此樓還是初次上來,見這樓彎彎曲曲,層層迭失,有好幾十間,圍滿了杏花。有三層的,有兩層,五花八門,暗通曲達,真成了迷樓款式。又望見前面的桃花塢,隔了一座小山。
一條清溪,那桃花已是盛開,碧桃還只半含半吐,連著那邊杏花,就如雲蒸霞蔚一般。看樓中懸著一額是“東風昨夜樓”,有一副長聯,看是:一夜雨廉纖,正燕子飛來,簾卷東風,北宋南唐評樂府:三分春旖旎,問杏花開未,窗間青瑣,紅牙白□選詞常次賢、子云看他四人今日打扮分外好看,豔的豔,雅的雅,倒像有心比賽的一般。此刻都還穿著小毛外褂,琴言是玄狐耳絨,寶珠是玄狐抓仁,蕙芳是雲狐抓仁,素蘭是骨牌塊雲狐幹尖。四人相對,就是珊瑚玉樹交枝,瑤草琪花弄色,覺得樓外千枝紅杏,比不上樓中四個玉人。次賢、子云雖時常相對,此刻亦還顧盼頻頻。子云道:“今日無餚,只有小飲,你們餓了,就吃起來罷。”蕙芳道:“我真有些餓了。”子云吩咐先拿幾樣點心來,隨後就擺了幾樣餚饌,大家小酌。寶珠道:“方才聽你們唱的是什麼曲本?音節倒像很熟,而曲文卻沒有見過。”
次賢道:“這是我當年一個好友,制了一部《梅花夢》的曲 本,有二十齣戲。前日從書箱內找出來,將《九宮譜》照著他的牌了填了工尺,倒也唱得合拍。卻只填了這一出《入夢》,其餘不知唱得唱不得。明日與你們班裡教師商量,可以譜他出來。”蕙芳道:“那倒可惜了。我聽這曲文甚好,還是你自己按譜罷,若與我們教師,他便亂塗亂改,要順他的口,去的去,添的添,改到不通而後止。若能移宮換羽,兩下酌改就好了,除非要請教那位屈先生。”次賢道:“他偏這音律上不甚講究。
彈琴之外,一無所好。你與他講,他又說三代之後樂已亡,故將《樂記》併入《禮記》。”四旦皆笑。子云道:“我今日得了些江瑤柱,但是乾的,作起湯來,雖不及新鮮的,比那尋常海味還好些。”琴言道:“我聞新鮮荔支與江瑤柱別有滋味,不同凡品。若那幹荔支,也就沒甚可愛,還比不上桂圓。那幹江瑤不知是怎樣的?”蕙芳忽然大有感慨,呆呆不語,俯首若思。子云頗覺詫異,見他是倜儻詼諧慣的,何以忽然如此。次賢問道:“媚香有什麼心事麼?”蕙芳道:“沒有。”子云道:“方才很高興的,此刻為何不樂呢?”寶珠等也看出蕙芳有些不快。蕙芳不語,停一會說道:“花能開幾日?”次賢接道:“七十年。”蕙芳道:“何以能七十年?”次賢道:“人生在世,以七十年算,活一年開一年。”蕙芳道:“今年的花,不是去年的花。”子云道:“有去年花,就有今年花。”蕙芳又道:“今年的花,留得到明年麼?”子云道:“看留的人怎樣?”素蘭道:“你們忽然學起參禪來。”琴道:“據我看,是開花不如不開好。”寶珠道:“何故?我說花謝不如不謝好。”
蕙芳道:“不謝也是不謝的花。你聽玉儂說,荔支鮮的時候何等佳妙,及幹了,便覺酸得可厭。何以形貌變而氣味也會變呢?大約人過了幾年,也就是清而變濁,細而變粗,甘而變酸了。”寶珠接道:“就是酸些,也是妙品,總比俗味強多了。”
說得三旦齊聲嘆息。次賢、子云頗覺得意。蕙芳又道:“我們要看靜宜到七十歲時,還是這樣不是?”次賢笑道:“春華秋實,各有其時。就是荔支鮮的時候,配得上楊玉妃。如今幹了,也還配得上屈道翁,總還是在棗慄之上。”說得大家笑了。
子云道:“這一比雖切,然究竟委屈了道翁。他卻不酸,還比為幹江瑤罷。”次賢道:“那更委屈了。你是浙人,自然誇讚江瑤。若說那幹江瑤,真像那從良老妓,回憶當年,姿態全無,餘腥尚在。”寶珠問次賢道:“食品之內,究以何物為第一?”
次賢道:“我口不同於人口,不敢定。以我所好,以魚為第一。”琴言、蕙芳皆道:“說得是。”次賢道:“食品中也分作幾樣。如人品不同,有仙品,有神品,有逸品,有妙品,有宜烹龍煮鳳,有宜吸月餐露,使其相反,兩不為佳。故往往我說這樣好,他說這樣不好。《孟子》曰:口之於味也有同嗜焉。
大概是論易牙所調的味,皆合人之口味。若今日的廚子,也就單合他自己的口味了。”子云道:“正是。譬如去年那個熊掌,真真糟蹋了。怪不得晉靈公要殺宰夫,想是他也剩這一個,若還有幾對留著,也不至恨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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