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莊生如夢(第1/2 頁)
“對你這麼道也許很怪罷,她是我姑母,亦是你仇人。你對她瞭如指掌, 早就見怪不怪,而我……我只是無法安撫自己,那樣的人會是我的族人, 還是我們不得不倚靠為生的貴人。難不成原來我身處的……並非, 仁善的那方?那麼我平生所做的每一件事……又是對,還是錯?”
她遙望遠方。
半晌,皇后都未回言。許是這事, 本就無以能答。
她們之間終於安寂下來, 鼻間寒氣渺散, 迴歸了滄滄天地。白色的天,僵冷的地, 一片落在北宮僻靜處的梅花林,一間石亭子,兩個人,就這樣靜安相坐。
灰雲自頭上緩慢流過。
捂緊手爐, 得片刻,身旁倏然傳來一陣皇后的輕咳聲, 沈莊昭想起什麼,忙道:“是我疏忽了,在這天寒地凍外頭待久了,對你身子實在不好,你回去罷。”
“咳咳、無事……”皇后強忍著,整個人卻顯得有絲無力。
沈莊昭關切地把手放在她後背上,順著柔順絨氅滑下去。
“回去罷。”
這一關候前所未有的溫柔。
皇后許是被她這陣勢愣住,但她的神情很是認真,不苟言笑。
“昨夜僅有頭生咳得厲害,今次與你在此地聊了這麼久,你何曾見我咳過?我身子沒那般脆弱。”皇后面微紅道。
“走啦。”沈莊昭道。
皇后低首不言,沈莊昭這邊起了身,站著等她。沒過多久,皇后也不好意思留人久等,只好起來。
沈莊昭望著她,不知為何,她總覺她是一個看似堅毅、實則心細之人,因為心仍纖弱,所以才會屢屢惆悵,但在這份柔之下,她也硬如磐石。每一次被她解圍,皆是經由她的一次次主動,若捫心自問,換作自己,自己會去救她嗎?也許不會,因為她可能並沒有那份勇氣。想來也只有勇氣,才能使兩顆心越來越靠近罷。
二人相伴走下亭短階。
歸途中,她們除了小心行走外,還留意衣裙有無被溼泥沾髒,因為這裡是避人耳目的一條小徑,路不是很好走。
“你留神莫染髒了衣裙。”過很後,皇后又開口提及亭中最後所談之事:“方才所言的那事……你當真對它信以為真嗎?”
沈莊昭雖不解她為何會提此事,但還是道:“寧肯信其有,不得信其無,更何況它說的……也俱驗真了。”
“你怎知它一定最真?”
“何處不真呢?莊周夢蝶,我若為莊周,蝶便是我自以為的美好,如今全落了一場空,其實我並非自由的蝶,我以為的正與邪,也並沒那麼清楚。一場大夢,是時候了結了。”
皇后卻道:“你如此信解籤,為何不再求一個試試?”
沈莊昭不由得瞪眸詫道:“再求一支?”
“是。”
“可我……”
“你是怕它依舊糟,還是不敢去聽好言呢?”
“不是。”
“那走罷。”
“去哪兒?”
“宮寺。它是我家常年拜神之處,並非太后常去的寺,它是蕭家供奉的,若你當著我面也求得兇籤,我便允你長久悲愁下去。”
沈莊昭只感到一陣無可奈何,但還是任皇后臨時變了地。
本該早就分道揚鑣的二人,此時又繞了近乎皇宮半個圈,來到偏僻了的宮寺,這裡一如既往的冷清,但那也只是擺物的感覺而已。實際上此處香菸嫋嫋,永不斷火,冷的是人影,不滅的是祝願,宮中太后是極虔誠信佛之人,近來邵農大典也快近,所以宮寺屋中四處是高僧盤坐打願的身影。
皇后領著沈莊昭進來,為她們開門的是一個女尼。
當女尼第一眼瞧見皇后時,不免親切諂媚道:“皇后娘娘來了。”門再開啟一半,身後的沈莊昭也出現在她眼前,她頓時變了臉色,舌頭打結一樣道:“這、這個是……”
“今日我來求籤,為我帶路。”
“啊、啊是……貧尼遵命,可……這……”女尼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會再見到這個已經淪為沈家棄棋的女子,尤其還是令自己搞砸了蕭家計劃——因為不小心把繞情珠戴在她身上的那個女子。
這份大錯帶來的懲罰與恐懼使她永生難以遺忘。
她忙心虛低下頭去,不敢去直視沈莊昭,生怕被認出來。
沈莊昭根本不認識她,只望著前方的屋門。
皇后見到女尼這番模樣,不禁皺眉,“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