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莊生如夢(第1/2 頁)
帶著這件秘物,他的背影逐漸消失於宮闈長巷。
馬車一路東去。途中,大風颳得簾子亂飄,二月峭寒, 天悶悶的, 像擱舊了兩三年的閒倉,處處充滿冷風尖利的磕磕絆絆,與觸不清的黴頭, 走在這條道上尤其令人壓抑。很快, 馬車停在宣室殿階下, 老臣從裡頭冒出身子來, 龍殿周遭的守衛立即攏過去, 他張開仙鶴紋雲的長袖,以便搜身。
宣室殿內。脫去明黃朝服, 皇上身著平日衣袍, 正在紫木幾前皺眉覽奏摺。
“陛下,大事不妙了!”張魏急匆匆跑進來,皇上未抬頭, 氣定神閒道:“怎麼了?”張魏急得忙拍大腿:“外頭——太傅突然來了!”此番才算引得皇上注意, 太傅何許人也?是太子登基前拜下的師,由先帝欽點輔佐政務的大臣,要裡外通點,授業解惑,恨不得把平生所識皆傳給下一代帝王才行,還得時刻提防小**政,平衡朝堂,先帝逝後更需當得勞苦,也正因為勤授,才有了昔日繼位的局面,可謂應了那句話,“新竹高於舊竹枝,全憑老幹為扶持”。
皇上聽至此,頓了頓,才放下摺子,“還不去請他進殿?”
“卑臣看不必!”一個語氣堅定的中年男聲自廊外傳來,隨之,那身鶴袍也出現在門外,張魏連忙面色煞白,背對著門的他趕緊閉上雙眼,好似在心中默唸為皇上祈運。皇上起身,拱手道:“太傅。”
褚太傅一面快步前來一面立眉冷哼道:“太傅?褚某當不起皇上的太傅!”
“張魏,為太傅備席。”
“卑臣愧對先帝,不敢以太傅之身坐在宣室殿的席上。”
皇上低頭無奈,好似在認真領誨。“太傅若不坐,朕也不能坐著。”說罷,他也起身。
“陛下若真把卑臣視作太傅,就不會有今日突闖宮殿一事。”
“太傅可是為朕的安危而來?”
“否則還會為你廢去沈家嫡女而來?”褚太傅忍不住心急攻火,道:“你可知京城近來因你對沈家痛下狠手而生多少大亂?散朝後無一大臣言談交歡,皆埋低頭匆匆回宮,諫言也越來越少,眾人唯獨生怕惹你丟了烏紗帽,這是一個大國的朝廷嗎?陛下,沈太后雖與你政見背道而馳,可她在天下眼裡終歸是你的阿母,這般動手大流血,不明就裡的天下人怎會去信你仁義?”
皇上長嘆一氣。
他知道,太傅終有一日會對他說這些話。
“天下人看的哪裡盡是對的。”
“所以你要麼順天下而行,要麼暗中行事,豈敢這般逆天下而行?!”
“朕極有分寸。”
“糊塗!先帝只有你一個太子,卑臣十幾年來千辛萬苦護你平安,保你在皇宮周全,先帝被沈家下毒後根本不省人事,卑臣為你的生死日日夜夜操白了半邊頭髮!而如今先帝駕崩才不過區區二年,你若是有事……就算去了黃泉碧落,卑臣寧願魂飛魄散,也無顏走在先帝走過的路上啊——”褚太傅走上前來,對皇上悲痛欲絕地哀求道:“算卑臣懇求陛下,卑臣知為父報仇之心,可沈家——咱們當下是絕對動不得的,不是仇無法報,是時機未到,若非要點燃它,恐怕只會燒光一整片草原。”
“等多久?”皇上道,“五年,七年,九年?”
“去年所做的種種已足夠平衡沈家勢力,陛下近來為何偏要如此心切?”
“朕不心切,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會有多少人因我的不作為而死於非命?他們的命便不是命?”話音落,皇上眼神中露出一抹決絕。
“究竟是何人……在蠱惑陛下?”半晌,褚太傅終浮現難以察覺的痛苦神色。
“這是朕自己的選擇。”
“陛下……就不怕同樣的命運降臨嗎?”
“嗯。”
皇上十分平靜。
褚太傅愕住,徹底拿不動他,於是在不知回何後,他搖首嘆氣地轉身,向外走去,方走得四步,他又回過頭來,深望著皇上——“卑臣會揪出那躲在背後蠱惑的奸人。”
“太傅,朕如實所言,並未有這樣的人。”
“不,一定有。”褚太傅突然異常堅定道,“一定是有卑鄙之人在暗中作祟。”
皇上沒有否認。
而是用悲傷的眼神看著他。
在這目光之中,褚太傅留在原地,那張滄桑的面孔上長滿了老人斑,霜眉垂下,一對看盡人世卻仍顯通透黑亮的雙眸,正逐漸因什麼而平緩,撫去眼旁的每一條褶皺。
原來,心緒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