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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哈克絲太太毫不在乎地把早餐盤子碰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也在提醒他,這女人對待任何東西,包括他的盤子,他的感受,都是那麼令人討厭地毛手毛腳。”(“跳舞的熊”)我懷疑,還有誰能從哪位作家的哪部作品中發現比這更簡潔、更優美、更入木三分的人物描寫了?能與之媲美的作品有,然過之者無。
《走下坡路的男人》忠實地呈現出鏤心刻骨的情感,很少有作品如此清晰、如此生動地在字裡行間傳達出這種強烈的情感。在這一篇接一篇的故事中,主人公的內心充滿覺悟,或恐懼,或憎惡。人們變得孱弱,或病態。有的傷了關節,有的全身麻木,有的撕下自己的面板愛不釋手地欣賞。而且在這些地方,一般的作者很少探究,即使探究,也只是用模稜兩可的語言搪塞一番,或者將其作為推動情節的某個支點,然而,範德海格發自內心的詩一般的描寫卻把陳腐化作神奇。
在“體驗完美”這篇故事中,病入膏肓的奧格爾正在慢慢地喪失知覺。為了恢復自己的知覺,他朝醫院的理療室走去,在那兒,他發現了一個籃球。在他手捧籃球的時候,範德海格為我們描寫道:“他享受著指尖觸控籃球表面粗礪的感覺。”這麼單單一個句子就把手指觸控的短暫感覺描寫得恰如其分,使我們感同身受,使我們能夠進入奧格爾的體驗之中,充分體會他的絕望。
在“跳舞的熊”的結尾,在描寫老人迪特爾為了自主做最後抗爭的時候,範德海格的刻畫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以至於每次讀到下面這一段時我總感到喘不過氣來,彷彿自己的身上已經灌注進迪特爾的意識:
他試圖站起來。他顫巍巍地起身,身子搖晃不定,感到地板在移動,然後又倒下,頭撞在衣櫃上,嘴裡滿是暖暖的、鹹鹹的東西。他能聽見房子裡有什麼東西在動,接著那聲音消失在自己血管裡澎湃的聲音當中。在他的眼瞼、耳朵、脖子和指尖,血脈在微弱地跳動。
他設法掙扎著站起來,想要在從身邊流過的激浪般轟鳴的陰影中踩出一條路來,走到門廳去。
這時,在模糊的光線裡,他看見了一個形狀,在耐心地等待著。是那頭熊。
“是熊嗎?”他問道,拖著腿朝前走去。
在《走下坡路的男人》中,範德海格的想象力是豐富的,包羅永珍。他向我們展現了男人與女人、男人與男人、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把我們帶到強勢與孱弱、暴虐與絕望相互間的對立之中,沉重之間夾雜著幽默,幽默之中隱含著憂傷。這本書以充實、廣博、豐滿的特點,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紛繁、困苦、震撼然而美麗的世界。
在本文的開篇,我提到一部佳作就是一個謎。作為結尾,我想說佳作不僅本身神秘,而且向我們揭示著神秘。一部偉大的作品可以改變讀者,改變他的觀念,改變整個世界。這正是閱讀《走下坡路的男人》對於我們所產生的效果。當我們的眼睛仍停留在字裡行間時,我們讚歎這本書本身,讚歎它的恢宏,它的智慧,它美輪美奐的藝術。當我們抬起頭,我們就像剛剛第一次看到這片世界一樣,世間萬物的那些光彩熠熠的細節更加清晰、明瞭。我們有機會讚歎自己所見到的每一個人的微觀世界。我們重新認識這世界永無窮盡的可能。
趙伐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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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後記(1)
譯後記
據說範德海格是從達爾文《人的進化》(The Descent of Man)一書的標題獲得靈感,把本書其中的一個短篇取名為“人的退化”(Man Descending),並以此作為整本短篇集的書名。儘管出於吸引讀者的考慮,譯者最終還是把書名“Man Descending”譯成《走下坡路的男人》,但“Descent/Descending”的一語雙關對理解全書的主題還是有所啟發的。“Descent”一詞有“(由上而下的)進化、演化、發展、繼承”之意,在達爾文的筆下指人類由猿到人的進化,表達的是一個由低階形態到高階形態的發展歷程。“Descend”作為動詞,其現在分詞形式在“Man Descending”一詞中更強調由上而下的跌落(抑或墮落),在範德海格的筆下則用來表達人生的一種每況愈下的狀態,一段下降而非上升的軌跡,退化而非進化的經歷,而他的12個短篇就是描述人,尤其是男人,在這段人生歷程的下坡路上的心態和情感。正如“走下坡路的男人”中的主人公埃德所說:“現在,我知道自己開始向下走了,不緊不慢地,卻終將跌入自己人生曲線的底部。慣性會讓走下坡路的男人加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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