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江北監獄(第1/2 頁)
茂汀飯店五樓的辦公室裡,正坐著一個長身的西裝男子,他抬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視線又重新轉回了手上的那張《上海日報》上。
最近反日風潮鬧的厲害,報紙上報道的無一例外都是民族資本云云。清一色的配圖中,怡和洋行的大牌子格外惹眼。
即便只是人群中一個模糊的輪廓,也不難瞧出那位徐大少爺渾身溫文爾雅的氣質,難怪都稱他是市儈商人中難得的一抹清流。
他身後是洋行大樓,面前是愛國學生,照片的焦點倒不在此,而在於中央那黑白色也難以掩蓋住的熊熊火光欲滔天的架勢。
“趙爺,這位可真是不簡單,這麼一大批貨都燒了,徐家這一回得虧不少吧?徐家大少爺怎麼還趕著惹不起一幫窮學生了?”
東子不識字,完全是從外頭聽來的,見趙遠釗在看,便向著報紙努了努嘴。
趙遠釗的眼界不至於跟東子一般淺,這不是惹得起惹不起的問題,民族大義面前,誰敢跟愛國兩個字過不去?徐紹禎大庭廣眾之下燒貨這一步棋實在是上策。
因此,對於東子的疑問,他也全然不必要去回答。
趙遠釗抬了抬眼:“黃老大可都晚了半個點了。”
東子哈腰道:“趙爺,我已經差華子去看了,估計黃老大也是有點事兒給耽擱了,這筆生意他肯定不能不做的。”
趙遠釗收起了手裡的報紙,“啪”的一下打在了東子的禿瓢上:“少說話,多幹事!”
“是,是!”東子摸了摸腦袋,嘿嘿的笑道:“那我先下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訊息。”
趙遠釗應了一聲便放他走了。
不多時東子便回來了,進門就嚷道:“趙爺,不好了,黃老大住進了廣平醫院,寧強差人來說的,說是自個兒現在實在是分不開身,禮數不到還請您包涵。”
黃金髮打重開山以來,身子瞧著都是硬朗的很,好端端的突然住院,這可不太對味。趙遠釗抬眉看了東子一眼。
東子也有些不敢確定,唯唯諾諾的狐疑著道:“好像是他那個養女晏小姐被抓走了。”
自己昨晚還在西餐飯店見到了那小丫頭,怎的才一晚上的工夫,事情就變成這般了?趙遠釗的俊眉深深的蹙了起來:“去打探一切跟她有關的訊息,越快越好!”
他走到辦公桌前頭,拿起了電話聽筒,剝了幾圈以後卻又慢慢的將手中的聽筒放下了。
這個時候貿然給哥去電話似乎是不太合適···南京那邊的人都盯著,況且事情是真與否,也沒有確定···
他敲了下桌子,拿起外套出門去了。
趙遠釗心思亂,徐紹禎同樣也不好過。
他從車上下來就直奔監獄門口去了,自然是被一身軍裝的守衛給攔了下來,強子立馬就拔槍出來,卻是被徐紹禎給摁下了。
“找你們監獄長出來,就說徐紹禎前來拜會。”
守衛的年輕士兵還沒有回過味來:“監獄長正在審視犯人,外來閒雜人等,一律···”
他話未說完,旁邊計程車兵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這位是徐家的少東家!”
“是蔣宋徐陳的那個徐家?”小士兵壓低了聲音,得到了同伴肯定的眼神後,當即要徐紹禎在此稍等,他立馬去找監獄長通報。
徐紹禎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沉了。
若不是有要犯,監獄不至於這麼戒嚴,加之知閒人已經不在上海地界,還關進了陸軍監獄,可想而知給她的會是一個什麼罪名了。
是不是當初,自己就該把她鎖在眼皮底下,而不是一味的想要捂住付萍的訊息?
徐紹禎的眼神慢慢的冷了下來,夕光灑在他的黑色呢衣上,看上去他宛若一座石雕像那般凜而沒有感情。
柳條湖事變以後,抵制日貨的激烈和全面超過了以往任何時期,上海的反日協會更是將此進行的如火如荼,他處理怡和洋行的事情忙的團團亂轉,本以為有時間慢慢緩和和知閒的關係,卻不曾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岡村的主意在範梓萱死的時候就已經打消了吧,不然他一個日本人也不會說出來自己是他見過最冷血的人這樣的話。
徐紹禎抽了一口煙,眯了眯眼。看著走上前來的監獄長,他不著痕跡的掐滅了手中的煙,露出標準的溫潤笑容上前跟監獄長握了握手。
陸軍監獄的氛圍沉重中透著一絲可怖,電燈的光亮在黑暗的獄中彷彿是起不到絲毫作用的,那樣的壓抑,讓人很輕易的就聯想到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