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何患無辭(第1/2 頁)
秋日的夜看上去格外的清冽,幾點繁星映綴著,伴著灘上鬧市笙歌,別有一番熱鬧自在。
北島慕一頭爽利的短髮,嘴角隱隱帶著一抹笑意,道:“知閒,在同一個學校教書,我們竟然隔了這麼久才見到。”
“家裡的醫館有我弟弟,我一直很嚮往陸桑口中說的中國古人的意境,所以就來到了中國,誰知道來到上海一看,全都不是這麼回事!”
知閒是被她硬拉著來西餐飯店吃飯的,北島慕說是現在呆在中國的日本人處境很糟糕,所以想要提前回國,陪她吃頓飯也當做是踐行了。
北島慕的話實在是不假的,下午她們兩個往西餐飯店來的時候,路過怡和洋行外頭,還親眼看到了群情激奮的學生在跟那邊的主管交涉。不過看事態發展,少不了最後還得徐紹禎出面了。
報紙上報道,上海這邊的銀行,已經完全斷絕了跟日本的經貿聯絡,希望各商行也能以民族大義為重,放棄個人跟日本貿易往來的眼前利益。
知閒慢慢的切著牛排,抬頭笑道:“你學的是醫學,怎麼會想到來教日文?”
她對這個問題不是很感興趣,也不過是找話說罷了,如今的境況,若是跟一個日本人討論時局政治有關的話題,豈不是顯得尷尬可笑麼?
可是這麼簡單一個問題,竟是讓北島慕語塞了,她拖著下巴扭頭看向了窗子。
知閒放下刀叉,默默的看著她,不知道北島慕在愣什麼。
這當口忽而響起了一個不羈的調笑聲:“小丫頭,什麼時候從日本回來的?也不知道支會你遠釗哥哥一聲,好沒良心!”
趙遠釗手臂上搭著西裝外套,一雙丹鳳眼斜斜的瞥了過去,見知閒俏皮的眨了眨眼,道是跟趙爺有緣自會相遇,無緣也不必強求。
聽到她這話裡滿滿的“我們沒有那麼熟”的意味,趙遠釗覺得自己簡直被憋的胸悶氣短,跟這丫頭交手,自己怎麼回回就落了下風呢?
“那看來咱們之間是緣分不淺,”趙遠釗飛快的抬手撩捏了知閒的髮梢,道:“行了,你且吃著,我先走了。”
他看了看知閒那頗為淑女的交疊在裙上的一雙手,露著牙點頭笑了笑,衝她擺了個飛吻便往門口走去了。
趙遠釗下了樓梯嘴角還掛著笑,看來自己的吻手禮給這丫頭留下了心裡陰影,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留過洋的人骨子裡還是這般傳統!
趙遠釗剛走出飯店門口,就聽到了刺耳的剎車聲,他身後的東子一雙眼溜溜的轉來轉去,看著車上下來的荷槍實彈的軍警,壓低了聲音道:“趙爺,今晚不太平。不知道誰又要倒黴了。”
趙遠釗扭頭看了一眼軍裝的顏色,嗤笑一聲,還能是什麼,八成是又鎖定了共-黨-分子。
他抬腿踹了東子一腳:“少操-你的閒心!”
東子摸頭嘿嘿一笑,嘴裡應著“是是”,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一眼,這麼短短几分鐘時間,整個飯店已經戒嚴了,一樓略顯空蕩的大廳裡,只見了軍警往樓上走。
西洋的掛鐘已經鐺鐺的打了十一下,往常這個點兒只餘下一盞燈的黃公館現在卻還是燈火通明。
黃金髮仰躺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眉頭緊緊的蹙著。
知閒平素都會在九點之前回家,今晚已經近午夜了,卻還是人影都沒有一個,手下的人已經派出去一個多小時了,加之鴻幫的眼線遍及上海灘大大小小的地方,到現在卻仍舊是連個訊息也沒有,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叫他放心不下。
寧強進來的時候連禮數也顧不上了,滿頭是汗的衝到黃金髮面前道:“爺,小姐出事了!”
“毛子的屍體在靜安區的黃浦江那邊被發現了,一槍斃命,”寧強擰著眉頭,頓了頓道:“有人說看到小姐在茂汀飯店二樓跟一個日本女人吃飯,然後衝進來一批軍警把小姐和日本女人帶走了。”
聽到“軍警”二字,黃金髮猛的睜大了眼睛:“你打探明白了?真的是政府那邊的人?”
他本以為這不是官方的事情,最近的反日風潮興盛,鴻幫還是跟先前一樣,該做的生意一筆不壓,難免引起了一些愛國人士在輿論上的不滿,他本以為是這幫人想要借知閒來“敲打”自己,卻不曾想,抓走知閒的人會是當局的軍警!
“爺,事情怕是有些麻煩,那個日本女人好像已經被放出了警備部,小姐還沒有訊息。”寧強的語氣很是壓抑沉重。
他跟著黃金髮這麼些年,這還是頭一回遇上一點兒都說不上話的事,還是自家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