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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武士張大了嘴,一個個跪倒在地,顫聲道:“北鞘……”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東瀛史上最為玄奇的法刀,便是眼前的“北鞘”。據說這柄刀打造時出了差錯,以致生來無刃,無法殺人,可任何兵器也都傷不了它。縱以鐵錘奮力轟擊,亦能完好無缺。故給人稱做“玄牝之刀”,號稱能收降天下一切兇器。
逸海上人厲聲道:“懂了嗎?幕府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眾武士爽然若失,心中卻也一片雪亮,已知幕府此番勞師動眾來此,一切便是為了尋回那柄傳說中的無上神物:“南刀”。
“南刀”與“北鞘”,此即深藏武家心中的兩大傳說。據聞“北鞘”天生空虛,不具刀刃,能降伏一切殺人兇器,故名玄牝。“南刀”卻恰恰相反,相傳它是東瀛史上最血腥的一柄殺人刀,生具亂性,無所不殺,任何物事一旦接近它的刀鋒半尺,便會自行破損裂開。正因如此兇殘,“南刀”也得了個可怖外號,稱作“不宿刀”,它找不到相容的刀鞘,沒了棲宿之所,遂只能以血作鞘,永無止盡地殺戮下去,直到“殺人百萬”為止。
“南刀”、“北鞘”,大內良臣昔時雖也聽過這兩樣東西的傳聞,卻總以為“南刀北鞘”僅是個譬喻,專用來描繪自相矛盾的事物。畢竟“南刀”無所不殺,號稱能斬壞世間一切萬物,“北鞘”卻是無堅可摧,天上地下無物可傷,這兩樣東西的性子全然相沖,便如世間的“矛”與“盾”,壓根兒無法自圓其說,怎可能同時存在於人間?
但是傳說是真的,因為傳聞中的“北鞘”就在眼前,滿場靜默中,逸海上人低聲唸佛,將那柄黑玉寶鞘平持於胸,一個又一個武士跪倒在地,朝那柄“北鞘”頂禮膜拜。
那“北鞘”不知是什麼質料所就,明明為烈焰焚燒,卻不見分毫熱燙,逸海上人持於手中,自也無不適之感。那“閻將軍”深深吸了口氣,下拜道:“上人,我錯怪你了,請寬恕在下的無禮。”逸海上人笑道:“我不原諒你,還能如何呢?難道要你切腹謝罪嗎?”說著便將那“閻將軍”扶起,神色慈和悅然。
這逸海上人不同於武家作風,為人詼諧,並無架子,眾人暗暗鬆了口氣,道:“上人,你……你怎麼會有這柄‘北鞘’的?可是……可是幕府交給您的麼?”逸海上人微微一笑,道:“沒錯,這是義政將軍交給我的。他吩咐老衲陪同令主公來到夢海。只因此行兇險異常,他事先便把‘北鞘’交給了我,以作防身之用。”
世上最血腥的妖刀,便是“不宿之刀”,想來唯有“北鞘”能抵擋其兇焰。眾人呆呆望著黑沉沉的“北鞘”,喃喃又問:“上人,這……這世上真有‘南刀’嗎?”
“當然有。”逸海上人淡淡地道,“你們若是不信,不妨去‘吉野’找些老人問問,你們只要提到‘南刀’的事情,他們也會反問你,這世上是否真有‘北鞘’?”
“吉野……”眾武士面面相覷,愕然道,“您……您說的是‘吉野南朝’?”逸海上人微笑道:“沒錯,就是吉野山的南朝。那裡是‘南刀’最後現身的地方。”眾武士大驚道:“最後現身的地方?那……那‘南刀’現下去了哪兒?”
逸海上人遙望茫茫海霧,輕輕嘆息,眾武士愕然醒覺,已知“南刀”便在夢海。
日本向來只有一個朝廷,便位於京都室町。可過去六十年裡,“吉野”卻曾另創朝廷,與京都分庭抗禮。只不知此事與“南刀北鞘”有何干系?河野洋雄越想越疑惑,低聲便問:“上人,這……這‘北鞘’是怎麼落到幕府手中的?您可以說說麼?”
逸海上人笑了一笑,他攜住那“閻將軍”的手,淡然道:“大內君,請你下錨。我有幾句話要與各位說。”大內良臣心下大喜,自知他要借一步說話了,忙召來一名武士,附耳吩咐幾句,隨即伸手肅客,將一行人引向了內艙。
來到了艙裡,只見窗邊置了一張茶几,地下鋪了草蓆,一如尋常居家陳設。大內良臣曉得逸海上人身份極高,便屈膝跪姿,坐不動身。逸海上人則如尋常僧侶一般,自管盤膝打坐。
四下一片靜默,逸海上人輕聲道:“大內君,老衲可以請教一件事麼?”大內良臣忙道:“不敢,能回答上人的垂問,是在下的榮幸。”逸海上人笑了笑,道:“你不必客氣。我只想請問閣下,你孩提時可曾聽聞過‘南刀北鞘’的傳說?”
大內良臣吞了口唾沫,道:“有,在我七歲的時候。”逸海上人微笑道:“你是聽誰說的?可是令伯祖‘大內義弘’麼?”
“大內義弘”便是周防大內氏全族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