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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枇杷笑道:“你道別的公子王孫們都不好好裝扮?今日,可真是長安城難得的熱鬧日子。我怕這些承平王孫們,自從得了信,早不知有多少人算計著要怎麼妝點自己了。咱們要不張揚點兒,怕不都給人比下去?也叫魏王府的人看笑話。”
李淺墨卻只是皺眉,拼命也想不出,這一番排場若帶出去,自己該把臉藏在哪裡。
卻聽枇杷笑道:“也罷,我也猜到這樣鋪排公子多半不會滿意,另準備了別的。咱們就一人一騎,加上個老奴,去赴那長安城中如今最風流體面的王孫之會吧。”
說著,她就牽了這匹馬來。
這馬兒一身鐵青,眉骨間每逢陽光照攏,就隱隱若有紫韻,只是稍嫌瘦硬了些。李淺墨卻一見喜歡。枇杷見他喜歡,也不由開心,當下笑道:“五陵年少,多半是衣馬輕肥。今日王孫之會,你怕要騎一頭最瘦的馬去了。你反正不管,到時丟臉的可是我們這些在你身邊服侍的人。說來好笑,要是原來在太原老家裡,我要敢這麼怠慢我家公子,怕不早被趕出門去,倒還是跟著你省事。”
李淺墨心情一鬆,便應聲笑道:“這樣最好,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公子王子的。”
枇杷卻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咱就算不稀罕當什麼王子,但總還是我家子姬小姐的弟弟吧?公子如穿得太寒酸了,我家小姐回頭見了要責怪我的。”
由此,好說歹說,給李淺墨手裡塞了根七寶嵌玉螭柄纏銀鞭子,那鞭子纏絲甚是精緻,李淺墨嫌它繁瑣,不想要,笑道:“難不成被這鞭子抽著,那良駒就會覺得有面子些?”
枇杷笑道:“好了好了,被它抽著,我覺得有面子可好?硯哥兒到時就說自己本來稟性節儉,也不稀罕這鞭子,不過好在一鞭多用,這鞭子不只可以策馬,在家沒事兒,還可以常拿著抽那個叫枇杷的女奴玩兒,保證那些無聊王孫們聽了個個興奮。”
李淺墨無法,只得依了她。
他走出門來,卻見家丁人等本是打算去王孫宴上風光一把,說不好個個還能撈上好大份賞錢——這時聽說不帶他們去了,不由個個垂頭喪氣。
李淺墨看著他們的樣子,也忍不住心頭略有不安。卻聽枇杷在耳邊笑道:“當家主事,你道個個都是為了自己才充排場的?就是當今皇上,你道他真願費錢做那許多大典?這世上事,原要大家互相哄著熱鬧些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公子要老不給底下人等一點熱鬧看,回頭,就是遣他們辦事須也不利落了。”
所以李淺墨一路上默默地低著頭騎馬,心中還在自問:枇杷姐說得未嘗不是人生在世的道理,若要令自己來統領些什麼,若還只管是這個脾氣,怕斷難成勢,也斷難成事的。
人生在世。大多人所依不過是“勢”。要想得勢,看來,是必要演些熱鬧與人看的。
他一路經過處,只見身邊的整個長安城方方正正,只不過有的門樓大,有的門樓小,有的屋脊上獸首多些,有的就少。李淺墨知道,那都是有一定的建制——連門上幾個釘子,都是規定有數的。一時不由想起:所謂好的仁君良臣,那都是按一定規矩來奢華;而不好的昏君惡臣,卻是無度奢華;但該奢華的必須要奢華——這就是這人世一定的道理,就好像那鎮國之璽必須要用良工美玉一般。
李淺墨一時心中又覺好玩又是感嘆,不由暗道:得空時還是該看看孔夫子所編的《禮》——李承乾所犯的最大的過錯依那些儒臣議論起來,不就是不合於禮?他心中暗道:不過,那“禮”中,能裝載的快樂實在太少了。他忽然有些理解承乾,只為他還年輕,想要快樂,就不想依禮。
及至南行出了效外,四野風光,映得人心明眼亮,李淺墨一時只覺得心情大好。本來一路上他騎馬,卻讓一個比自己老得多的人牽馬步行,心中還大大過意不去。這時卻驚覺,那老奴腳力頗健,似是技擊中人。
才到曲江池邊,就聽得一人哈哈大笑:“……王孫自可病,逶迤臥斜陽……好句啊好句。怎麼,硯兄弟今日風雅之病已好,可以出來臨水憑風了?良辰美景,斯逢盛世,咱們今日正該好好一樂。”
只見說話之人衣衫輕簡,體態豐腴,年紀輕輕,卻大腹便便,扶著一個伶俐小胡奴,從曲江池邊王子宴間迎了出來。
——那人正是李泰,他引用的,卻是那日瞿長史到連雲第上門拜會時,聽李淺墨唸的詩句。這都記得住,可見他對李淺墨的用心。
與他同迎上來的還有高祖之孫,李泰的堂兄弟豫章王李直。李直溫和儒雅,年紀要長李泰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