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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他的視線正前方,紅綢攙扶著一個一身白衣的瘦弱身軀走來,那等風姿模樣,除了蕭墨存,還能有哪一個?
怎麼這個時候來?不該是這個時候,不能是這個時候。這是沈慕銳看著蕭墨存,想到的第一句話。
奶奶個熊,紅綢瘋了不曾?這時候把這病鬼帶過來,小事都得弄成大事,大事就得變得不可收拾,這可如何是好?這是徐達升想到的第一句話。
餘下眾人,有仇怨和無仇怨的,有私心和無私心的,上一刻還恨不得將這人抽筋扒皮,千刀萬剮的,這一刻注視著那白衣翩然之人,一時間,均有些忘記那仇怨私慾,公義道德,只覺得頭腦空白,難以置信地瞪著那人那張臉,然後不約而同地有種感慨:怪不得。
這樣一個人,怪不得皇帝為他神魂顛倒,聖恩眷寵,六宮之內,無人出其之右;怪不得大當家一世英雄,卻為他柔情傾注,豁出性命,明知此人來歷堪輿,麻煩重重,卻仍將之留在身邊。
怪不得因了他,要血流成河,要許多人喪命九泉,要許多人九死一生。
到得近頭,蕭墨存輕輕掙開紅綢相扶的手,淡淡地道:“餘下的,我要自己走。”
紅綢一臉錯愕,蕭墨存拍拍她的手,毅然道:“只此一次,請你成全我。”
他從未對紅綢用過這等語氣,紅綢錯愕之後,卻湧上一層莫名難過,明明該與那些人一般痛恨蕭墨存,此時此刻,竟然起了不該有的擔憂。她啞聲道:“你,小心點,莫怕,首領看著呢,那些人不敢對你怎樣,”她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就在後頭跟著,實在不成,我還攙你。”
蕭墨存微微一笑,道:“謝了,不用。”
紅綢於是鬆開手,愣愣地看著蕭墨存一人慢騰騰地走如人群。周遭寂靜地連人心跳的聲都幾乎可聞,然而卻似乎在寂靜之下,隱匿無聲的蕭殺。這一幕從此便深刻在紅綢心底,許多年後,她憶起來,仍然能如初見一刻那般,清晰地想起那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那人明明走得極慢,卻每一步都顯出絕不退卻的堅毅;那人明明看起來如斯單薄,彷彿下一刻,即會不支倒下,明明無枝可依,脆弱得,宛如初春屋簷下晶瑩欲化的冰凌。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又偏偏浩氣高潔,一身白衣,翩然出塵,凜然若風拂玉樹,雪裹瓊苞。
呆望著蕭墨存的人群,自動自覺於其所行之處,讓出一條道來。蕭墨存目視前方,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只看著臺上那一人,那個令他傾注了兩世深情,拋卻□厚祿,只求兩心相知的伴侶;那個乍聞其死訊,恨不能以身殉之,碧落黃泉,只要與他相隨的愛人。
他走到離那祭臺尚有數丈的距離,停了下來。身子微微顫抖,閉上眼,自己說過的話,當時情景,猶如昨日,歷歷在目:
“千秋功名,誠然誘人,但若以犧牲人生唯一知己良伴為代價,恕墨存不能苟同。”
“若有那麼一天,我信你已然盡力,想來天意如此,我們不要強求。你要懂得,該轉身的時候,轉身而去,對你對我,才是最大的仁慈”
“你要好好的回來。”
……
蕭墨存靜靜地微笑了起來,春日明媚,陽光照在身上,溫暖直直沁入人心。
真好,在這樣的時刻,還能想起那些過往的美好,還能感到如斯溫暖,真好。
他募地睜開眼,帶著那抹驚豔奪魄的微笑,對沈慕銳輕聲道:“慕銳,我來了。”
沈慕銳難以自持地上前一步,道:“你,你怎會現下過來?”
他的聲音,止不住有些抖動。他原本計劃的是,由自己將那眾人情緒安撫下去,再自行請罪,令盟眾感動莫名,隨後再安排盟內此後大事,待諸事完畢,再將墨存請出,以自己愛侶身份,為死難弟兄上香,由徐達升為他洗刷那等內奸之罪,其間即便有人為難於他,自己也會一力承擔,為其開脫。
他想的是,蕭墨存要長久與自己在一處,日後,他一身才學,當能助凌天盟成就一番事業。因此,蕭墨存與盟眾這個心結,必須要早日解決,拖得久了,那誤會只會糾纏不清,所謂的仇怨,也只會越積越深。水陸道場是個極好的機會,一來到場的人,絕大多數是自己的得力下屬,精明強幹,頭腦冷靜,忠心不二;二來,無論如何,墨存畢竟已然令盟眾起疑,這等疑心,消除起來甚為困難,因而需要墨存自己來一場請罪。而最有效的方法,莫過於祭奠亡靈,世人多信鬼神之說,在靈前起誓,往往要比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