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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翩然而去,仍如來時那般,一躍而起,藉著船舷之力,直入二層窗戶。眾人只來得及瞧見他將一個身著毛裘的身影攬入懷中,便已然看不到其他。人人心底有些唏噓,更有好事者向鄔老大打聽這人是誰,那上頭的可是他的娘子。鄔老大沒好氣地驅散眾人,罵道:“還看,看什麼看,我家主人說那孩子不是疫病,他就不是疫病。為啥?他孃的,他就是藥師轉世,他若要留一個人的性命,閻羅王都得讓他三分。”
第50章
白析皓一躍入內,卻見蕭墨存含淚看著自己,眼神中有驚惶,有隱忍,有害怕,又釋然,有太多深埋心底,從未道出的情緒。白析皓也不顧不上自己滿身煙塵,狼狽不堪,一言不發,上前張開雙臂,將他緊緊地擁抱在懷裡,猶如生離死別,劫後重生。
蕭墨存愣愣地任他抱住,初時猶在神遊,其後便開始渾身顫抖,猶如風中凋零的枯葉一般,他將臉埋入白析皓的胸膛,不一會,只見雙肩聳動,拼命隱忍著的嗚咽之聲,仍有些細碎斷續地聽到。白析皓微微嘆了口氣,手掌托住他的後腦,不住摩挲,柔聲道:“哭吧,哭完了,這事就結了。”
蕭墨存埋頭,眼淚洶湧而出,便是拼命咬著自己的手背,卻也阻擋不了。他幾乎來到這個時空所遭受的所有憤懣、不甘、痛苦和絕望傾瀉出來,將那些往日掩埋在溫文爾雅,縱是受盡欺瞞背叛,也無處哀告的傷心盡數發洩出來。
這一刻,他想了很多,想到出來之時,為著身體所拘,被迫承受孌寵身份的屈辱和憤怒;想到以一身才學,卻不得不夾雜在一干阿諛奉承的百官之間,平生抱負,便是略有施展,卻也阻礙牽絆,忙活了半天,卻只不過落得個棋子的身份的傷心和怨恨;想到那原以為可以託付的下屬朋友,竟然一夕之間,背叛欺瞞,殺戮兇殘的痛心和失望;想到那原以為可以生死與共,白首不離的愛人,面不改色地對自己利用,謀算,毫不猶豫任那追隨他,信賴他的無辜部眾淪入敵人刀下枉死的寒心和絕望。
這一刻,蕭墨存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不恨,不是不怨,只是那心底的傷口太大太深,痛到極致了,反而覺出一片空茫。自被救回,他不敢回憶往事,可那往事卻時刻不斷,化作夢魘糾纏不清,時刻提醒他,原來自詡聰慧的自己,居然置身一堆戲子之中而不自知,那麼努力地想要活著,想要活得腰桿挺直,想要像個人一樣有尊嚴,所求不過如此,卻在最終,所有的努力,俱成一個令人心酸的笑話。原來自詡仁厚,尊重生命,保護弱勢的自己,竟然連累幾百號人,慘死刀下,俱成冤魂。
“墨存,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你看,你想讓那孩子活,那孩子就得就了不是?”白析皓耐心地安慰他。
蕭墨存略抬起頭,滿臉淚水,張開了嘴,卻發覺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白析皓也不出聲,只是微笑地看著他,眼底滿是暖意和深情。蕭墨存心底那根緊繃的弦,驟然崩塌,他顫抖這摸上白析皓的臉,似乎想替他拭去煙塵,白析皓微笑則抓住他的手,道:“不忙,我沒事。”
“你,你差點,差點就……”蕭墨存看著他,眼睛裡驚恐未消。白析皓將他重新攬回懷中,安撫道:“是我不好,害你擔心了。莫怕。我白析皓輕功冠絕江湖,區區小火,如何能難得了我?”
蕭墨存伏在他懷裡,卻思緒萬千,良久,方試著,斷斷續續地道:“那,那一夜,也是,也是大火連天。許多人在火中被殺,總壇,凌天盟那裡,很多還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就那麼眼睜睜地,在我面前,被殺掉。”他抖著嘴唇,流著淚道:“不僅被殺,還放火,到處都是血和火,我,我分明聽見哀嚎和求救,可是,可是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做不了……”
他說到後來,已是哽噎難言,單手掩面,啜泣道:“為什麼不連我也殺了,為什麼……”
他想說的是,為什麼在經歷那樣的人間慘劇後,卻還要讓他面對此後的種種不堪?
為什麼,不讓真相就此卻步,為什麼非要讓他弄明白,一切信念和努力,均化為烏有。
若是當時葬身火海,又怎會面對那接踵而來的種種磨難?又怎會如此身心俱傷,一敗塗地?又怎麼會,走到自己原本最為不齒的,以死明志的地步?蕭墨存又哭又笑,揪住白析皓衣襟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他初時還努力剋制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到得後來,卻怎麼也忍不住喉嚨裡的哽噎之音。白析皓的胸膛如此溫暖,那懷抱如此安穩包容,他在這一瞬間,終於拋開一切,記不得自己是那冷淡自若,睿智溫良的晉陽公子,記不得自己那些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