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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頭也不回,繼續垂頭拉琴。
一旁的小廝見狀,也上前道:“林氏,你耳朵聾了?公子來了,快跪下相迎。”
那女子仍然奮力拉琴,琴聲越發悽慘。
兩個小廝見那女子仍然不理,又看了一眼蕭墨存,似乎面目間有不豫之色,忙擼了袖子上來就要奪那個女子手裡的琴,琴聲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聲無比慘烈的尖叫,蕭墨存呆了呆,眼見那女子死死抱住懷裡的胡琴,拼命掙扎,彷彿那把胡琴是她唯一的依靠,是活命的泉水,他被那個女子的尖叫震住,從沒想過一個女人能發出如此悽慘的聲音,彷彿一把尖利的刀子,硬生生割裂了公子府粉飾太平一般的寧靜,這個女人,侍妾,又是遭遇了什麼才弄到今天這樣的田地?他心裡亂糟糟地想著,忽然,一聲男性的慘呼驚醒了他,只見一個小廝捂著手腕,抬手就給了那個女人一嘴巴,罵道:“哎喲,這個瘋子咬我!”
那女人被打到在地,黑髮鋪了滿臉,猶自抱著胡琴瑟瑟發抖,嘴裡嗚咽著,仔細一聽,竟然是在笑。
一種空洞的,沒有所指的笑。
小廝還待補上一腳,蕭墨存忙喝止:“幹什麼呢?我還沒死,在我面前就這麼沒規矩!”他臉色發青,梅香知道他的心思,最看不得男人對女人動手,還是在自己面前,忙上前揚手給了那個小廝一巴掌,罵道:“不要命了你,公子的人你也敢動。”
“她,她咬我。”
“憑她怎樣,也是半個主子,好不好自有公子處置,你不過一個雜役小廝,難道主子打你一下都不成了?”
“不,不,小的不敢。”
蕭墨存鐵青著臉,道:“把她給我扶起來。”
兩個小廝不敢多事,忙七手八腳地將匍匐在地上的女人拖了起來,那個女人垂著頭,仍然緊抱胡琴,蕭墨存嘆了口氣,道:“你叫什麼名字,可還認得我是誰?”
女人聞言,抬起頭來,蕭墨存一見,心裡不禁十分難受。
這張臉原本或許鮮豔明媚,可此刻卻如失掉水分的花瓣一樣奄奄一息。她半邊臉埋在烏髮內,剩下半邊的全無血色,甚至有些汙垢殘留在上面,眼眶深凹,眼珠突兀,看著他,又好像透過他看著不知名的某個地方,下巴尖削如刀,嘴邊掛著一絲鮮血,猶自張大著嘴,發出毫無意義的傻笑聲。暗夜裡看來,宛如一個遊魂野鬼一樣令人發毛。
蕭墨存手一伸,梅香會意地遞過來一塊潔白的手絹。他接過來,試圖幫她擦去嘴角的血絲。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這個女人,她已經象受驚的野獸一樣彈開去,瑟瑟發抖中,嘴裡發出不知所以的尖叫聲。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別怕。”蕭墨存連聲安慰,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話有什麼意義。他看到她仍然緊緊地護著那個胡琴,只得微笑道:“你的琴拉得真好,是誰教的?再拉一個給我聽好不好?”
女人警戒地看著他,再看看懷裡的胡琴,忽然間開始嘿嘿地笑,含糊不清地說:“琴兒,琴兒,琴秋,我拉琴,我很用功,沒有偷懶。”
“是,你拉得很好”蕭墨存衝她鼓勵地笑,道:“真好聽,真的很好聽。”
“我很用功,沒有偷懶,很用功,很用功,我把手指都按破了,琴秋,琴兒,你可不許罰我。”她自顧自地說下去:“離水曲,我學會了,都按照你教的,你聽見了沒,我很乖,我把離水曲學會了,你怎麼不誇我,誇我啊。”
她抱著琴,絮絮叨叨地說著,語調輕柔,蘊藏了無限的眷戀。蕭墨存看得滿心酸楚,忍不住問:“誰是琴秋?”
“那,那是曾經名動京城樂坊的一位琴師,算來,該是林氏的同門師兄吧。”梅香小心地回答道。
林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對蕭墨存和身邊的人不聞不問。蕭墨存嘆了口氣,接下身上披著的披風,圍在那個女人身上。女人這次沒有抗拒,只是抱著胡琴,朝他嘿嘿傻笑,嘴裡嘟囔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蕭墨存站起來,問:“她身邊跟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小廝一溜煙跑進廂房,半響,拉出來一個睡眼朦朧,衣衫半整的丫鬟。
那丫鬟見到蕭墨存,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蕭墨存冷笑道:“這倒新鮮了,你們倆,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那丫鬟辯道:“林姑娘素有些瘋病,奴婢也難看得住。”
“放肆,她就算發了瘋,也是你的主子。”梅香喝道:“哪有大冷天讓主子穿著單衣呆在外面,自己倒卷熱被窩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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