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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蘇軾就說:〃十三個字,只說得一個人騎馬樓前過。〃
〃風銷絳蠟,露浥紅蓮,花市光相射。〃這句寫的是當夜街市燈燭通明的絢麗景象。絳燭即紅燭,紅蓮是指當時流行的蓮花燈。
上元即元宵。正如詞中所說,宋代的元宵 〃金吾放夜〃,警衛解除宵禁,人們可以徹夜遊玩。這個晚上不僅僅官家〃放夜〃, 也是城裡人家在一年之中唯一一個允許女孩兒們步出閨門、去紅衢紫陌中盡興遊玩的夜晚。在當時城中少年的心目中,可想而知這一晚該是何等的絢麗繁華。對女孩兒而言,想必也會暗暗期望能遇上一位翩翩少年吧。〃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看來看美女的願望,從古至今就沒什麼多大的改變。再回想辛棄疾那首同樣寫盡元夜絢爛光華的《青玉案·元夕》,也更容易理解小辛同學〃眾裡尋他千百度〃的那種焦急,因為今晚找不到,也許永生都再沒機會見面。但是美成兄就沒有〃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幸運了,只能回想起從前的同一個晚上,〃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只剩得〃舊情衰謝〃,一任他人鼓舞狂歡,〃從舞休歌罷〃。
〃桂華流瓦〃寫月光在屋瓦上盈盈流動,境界確是極佳。老王說這裡代用是個小小的技術缺陷,但〃桂華〃配合後面的〃耿耿素娥欲下〃,倒也自成機杼,容易理解。改了之後反而會失去其中的照應和韻味。只是秦觀的〃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想想蘇軾的話,倒也真的讓人解頤。這等繁複華麗之句,也真就是一人騎馬樓前而過,雕琢之痕過於明顯了。
人間詞話之十
【沈伯時《樂府指迷》雲:〃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若惟恐人不用替代字者。果以是為工,則古今類書具在,有安用詞為耶?宜其為《提要》所譏也。】
北宋後期,所謂〃雅詞〃開始在士大夫中興起,至南宋,蔚然成風。〃雅詞〃一詞,最早見於南宋王灼在《碧雞漫志》中的記載:〃万俟詠初自編其集,分為兩體,曰雅詞,曰側豔〃。南宋所編的詞選以及詞學專著中,比如《樂府雅詞》、《樂府指迷》、《詞源》等等,都主張詞以清空雅正為最高標準,而其他的所謂俚語豔詞都是不入流的下等之作。周邦彥的詞無疑成了這些人眼中的最高標準,南宋名家吳文英、周密、史達祖、張炎等莫不以其為宗。
〃清、雅、正〃是這些人眼中佳作的標準。清,即意味著詞的意味要清淡,不能過於妍麗。只可惜清湯寡水,無甚滋味,也就怪不得少人品嚐了。雅,即用詞須雅,不能用所謂俗字,正如沈伯時在《樂府指迷》中所述,直說桃柳即為不雅。但也就像老王在上文所批的那樣,古往今來類書(彙集資料,以利查檢、引用的一種古典文獻工具書)一大堆,那還要寫詞作甚?正,現代一點說就是詞的主旨要正經,可惜人都有七情六慾,誰又會想去看一些沒什麼真情實感、味如嚼蠟的所謂雅詞呢?詞作到如此迂腐不堪的境地,也真就變成了陳詞濫調,無可救藥了。
老王說只有北宋有詞而南宋無詞,這話太絕對了,但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南宋詞人不乏傑出者,但在整體上,畢竟輸了北宋一截。北宋開國之初,詞風自由,湧現出了很多個性鮮明、才華橫溢的詞家,詞壇氣象萬千,精彩紛呈;而南宋詞相對風格單一,格調相似,鮮有與眾不同者,詞壇稍顯沉悶單調。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名廚最在意的就是美食家們的感受,名設計師最在意的也是時尚雜誌主編們的感受了,長期不討人喜歡、不上臺面,還會有多少人記得呢?詞評、詞選家們的評語顯然影響了部分詞人的寫作,久而久之,風氣漸成,再也無法逆轉。
南宋詞,最大的錯就錯在給詞套上層層的枷鎖束縛,規定了詞應該這樣寫,不應該那樣寫。可悲的是,南宋詞人中除了辛棄疾,鮮少有人跳出這些梏人心智的條條框框,直接導致詞走進了一條死衚衕。宋以後,詞越發變得意境單一、語言呆板,再也沒有了兩宋時期的輝煌。詞的衰亡,固然有其必然性,但這些將詞套上不應有的枷鎖的詞論、詞選家們,想必也是要負上一定責任的。
背景說得太多,有些喧賓奪主了。來看看《四庫提要》是怎麼說《樂府指迷》的不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十九《集部·詞曲類二》沈伯時《樂府指迷》條下雲:〃又謂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臺'、'灞岸'等字,說書須用'銀鉤'等字,說淚須用'玉筋'等字,說發須用'綠雲'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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