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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之語,莫不如此。
這首詞語言質樸而情意深摯,剛好是老王評論的一個反面,說方回詞〃華贍而少真味〃的結論,未免下得過於武斷了。賀鑄為人胸懷坦蕩,耿直重義,博聞強識,是以其詞中多引典故且多有豪言,老王想必是因此而說他言語華贍而少了真味。但方回詞用典大多都自然貼切,沒有突兀之感,其詞豪言婉語都能收放自如。在這一點上,其實辛棄疾和他是有些相像的。
人間詞話之三十
【散文易學而難工,駢文難學而易工。近體詩易學而難工,古體詩難學而易工。小令易學而難工,長調難學而易工。】
散文、小令都是很容易寫的,因為規矩少,比較自由,但正因為這樣,所以往往難以搭建成形,通常會犯諸如語言隨意、結構鬆散、意境單薄等等毛病;駢文和長調規矩繁多,不容易寫,但是因為條條框框已經在下筆之前把筆扶正,所以一旦學好,運筆下來,不會有太多毛病,立意高遠的,即可成為佳作。詞的長調尤其如此,不僅僅是在句式平仄方面的限制,在運意的轉承呼應方面才是最難也最見功夫的。當然了,像吳夢窗那樣不受約束的寫也無不可,但是那種境界不是初學者能學得來的。就像梵高的油畫,不識者認為筆觸粗糙無以為觀,但實際上色彩和構圖中所蘊含的情緒才是最震撼人心的地方。
近體詩格律甚嚴,是難學的;古體詩不限格律,是易學的。按照一三句的理解,第二句明顯不對。應該是〃古體詩易學而難工,近體詩難學而易工。〃老王應當是筆誤了。
人間詞話之三十一
【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
王老先生在將自己的手稿付梓時,這條排在第一位,足可見他對〃境界〃的重視。
何為境界?〃境界〃意思接近於〃意境〃,但不全是。《人間詞話》中用〃意境〃一詞的地方僅有一條(〃古今詞人格調之高者無如白石,惜不於意境上用力,故覺無言外之味,弦外之響,終不能與於第一流之作者也〃),而用〃境界〃和〃境〃的地方卻比比皆是。
〃境〃可以說就是意境,〃界〃則是指一種精神上的高度。〃境界〃合起來,當是指具有深度和高度的意境。這樣理解,對於通篇《人間詞話》都是適合的。
上面說的白石〃格調高〃,但〃不於意境上用力〃,這裡的〃意境〃 很明顯不能被〃境界〃一詞所代替,替換之後全句就說不通了。依照老王的意思,白石詞有高度而少意境,於〃境界〃這個要求中有所欠缺。這樣理解,應當是合理的。對於開篇更偏重於精神高度的〃人生三境界論〃,此說亦可通。除了〃三境界論〃,後文絕大多數篇幅中的〃境界〃都偏指〃意境〃,尤其是意蘊深含、情致流轉的意境。
意境說是老王首先提出來的。直到現在,古典詩詞的品讀,基本上都離不開意境之說。老王可以說是隱約間觸到了古典詩詞之魂。與之相比,〃格調說〃顯得空洞,〃神韻說〃顯得虛渺,只有〃意境〃是可以被實實在在認知和感受到的。
老王說〃五代北宋之詞〃獨絕於意境,是說五代北宋之詞意境優美而深遠,因此而勝於後代。此言不虛。純以技巧論之,後世或有發展,但以〃境界〃而論,後世詞人尤其南宋之後的詞人是難以企及的。試問北宋後又有誰唱出〃大江東去〃的豪情,又有誰能寫出〃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的深婉,又有誰能吟出似〃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這等壯美無儔的勝景呢?
人間詞話之三十二
【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區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必鄰於理想故也。】
寫境者,即以客觀之筆寫現實之境。譬如〃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霧失樓臺,月迷津渡〃、〃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春秋〃、〃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高臺樹色陰陰見〃、〃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等等。造境者,即以主觀之筆寫虛擬之境,譬如〃當時明月在,照得彩雲歸〃、〃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等等。
然而寫境造境大多數都難以分別。因為寫境中,詩人敏銳的筆觸已經將濃濃的情緒融入其中;而造境中,又是詩人基於對自然之境的觀察揣摩後提煉出來的。試看〃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落花人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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