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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他希望知識分子能有一個“獨立的環境”,要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
那時,他是這麼說的,也差不多是這麼做的。蔣介石的《中國之命運》發表後,聯大教授們非常反感,金嶽霖甚至拒絕閱讀這本每人必須閱讀的書。在一個靜寂的黃昏,殷海光隨金嶽霖散步時,說現在各派的宣傳都很兇,不知哪派是真理。金沒有正面答覆,他稍作沉思,說:“掀起一個時代的人興奮的,都未必可靠,也未必能持久。”殷問:“那麼什麼才是比較持久而可靠的思想呢?”答曰:“經過自己長久努力思考出來的東西……比如說,休謨、康德、羅素等人的思想。”這句話,成為照亮殷海光後半生的明燈。
若干年後,金嶽霖的思想大有轉變,他加入了民盟。對早年思想言行大做反省。由於早年對殷海光多有關切,金嶽霖此時異常後悔。他對自己某些學生的政治選擇開始持批評意見。他說:“殷福生(海光)這個人,我非常不贊成他,他為什麼要反對中國共產黨,為什麼要逃到臺灣?”他還說:“我培養了只會做概念遊戲,不關心政治,甚至於反動分子。例如殷福生(殷海光)就是我所供給所培養的一個反動分子,他現在在臺灣為蔣匪幫服務。”“我宣傳邏輯上的純技術觀點、天才教育觀點,在這方面使我特別捧王浩,他現在仍然留在美國大學裡,為美帝國主義服務。”——而這時,殷海光卻在彼岸深切懷念他的恩師金嶽霖。殷去世後,殷的學生來拜訪金嶽霖。金很不以為然地說:“抗戰末,一切都亂了,他(殷海光)還去印度抗戰。都這時候了,他還能做什麼呀?”
在五十年代思想改造運動的時候,馮友蘭因為經歷比較複雜,被迫多次交代,甚至不惜上綱上線,但是主持人還是不讓過關。金嶽霖由於素來與政治無涉,經歷清白,過關就比較快,不久還被封為積極分子。組織上讓他到馮家去做工作,以幫助馮轉變思想和立場。一進門,金嶽霖就大聲說:“芝生,你有什麼對不起人民的地方,可一定要徹底交代呀!”說著撲上去就和馮友蘭抱頭痛哭。
全國開展知識分子“上山下鄉”運動時,金嶽霖已經七十多歲了,但他主動要求“下放”。為準備“下放”後有所作為,他有一段時間專門看養魚的書。他說,“我要是‘下放’了,農林牧副漁五業中,農業我現在幹不了,林,我幹不了,牧,我也幹不了,副業,我也沒有技術,就剩下養養魚了。”
粉碎“四人幫”後,金的學生一起去看望老師。金見到學生後,異常高興,對學生髮議論說:“現在可好啦,中國再也不會被瓜分了。”一九八二年,八十七歲的金嶽霖身體每況愈下,他已衰病得不成樣子,甚至上廁所時也需要有人幫助,但他每天還按規定的時間聽新聞廣播,看報紙。他埋怨保姆說:“我今天不高興,你為什麼不按時叫我,我跟不上時間了。”他還*地說:“這幾天我能從沙發走到屋門了,又進了一步。看來短時間死不了,我要看到‘四化’。”
金嶽霖素來惜墨如金。學術之外的文章,他幾乎不著一字。“抗戰”之後,他就基本沒有成果問世了。臨終前幾年,他忽然興致大發,連寫了百來則往事。每則均極短。其中,有篇文章的第一段,就是:“我和毛主席一起吃過四次飯。”還有一篇,《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周總理》。又有一篇,是《章士釗的幾句話蠻有意思》。文章說:
有一次我在午門碰見章士釗先生,哪一年我可不記得了。這一次簡單的幾句話,蠻有意思。我說:“你只比我大十三歲,可是,我曾經把你看作大人物,背過你的文章。有篇文章開頭幾句是:為政有本,其本在容。何以為容?曰,不好同惡異……”他說:“這很簡單,我比你大十三歲,但是,在你一歲的時候,我比你大十三倍。你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二十八了,正是寫文章的時候。要是我一直比你大十三倍,那還得了,那我已經成為明朝的人了。”
金嶽霖真是了得:都到那把年紀了,文章還寫得如此的金嶽霖!
梁實秋:槐園雅舍憶故人(1)
眼鏡從來都是近視者觀人察物的好幫手,但有色眼鏡卻一直是我們認識事物真相的迷霧。有時,認識某些人某些事,需要的不僅僅是眼力、膽識,還有時間。“*”之後,尤其八十年代以來,現代文學史上的一批“遺珠”浮出水面。曾經不那麼為我們所認同甚至所記憶的人物,開始重又回到我們的視界。以慣常的眼光看來,這些人,在政治上似乎多少是有些“那個”的人物。大致說來,不外有兩種,一種是民國故人,一種是活人。故人中有名的是朱湘、徐志摩、穆時英;活人中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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