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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海岸。半夜時分,我躺在甲板上,仰望滿天繁星,聆聽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
我向無邊的黑暗致敬,因為它使愛爾蘭在我的視線裡消失。當我想到我很快就能再見到日內瓦時,不禁心內狂喜,心跳加速。往事就像一場可怕的夢魘,可我眼下乘坐的這艘船、
將這艘船吹離可憎的愛爾蘭海岸的海風、還有四周茫茫無際的大海,都在強有力地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幻覺——克萊瓦爾,我的朋友和最親愛的夥伴,成了我、和我製造的那個魔鬼的犧牲品。
我沉浸在記憶中默默回首自己的一生——我想起和家人居住在日內瓦的那段恬靜快樂的時光,想起了母親的溘然辭世,還有我是離開家去英格爾斯塔德讀書的情景。我渾身顫抖地回想起我是怎樣懷著狂熱的激情,就為了製造出那個可惡的冤家對頭。我也想起了他獲得生命的第一個夜晚……我的心頭百感交集,已經無法再回憶下去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苦起來。
自從我退燒之後,我已經養成了每晚服用少量的鴉片酊的習慣,因為惟有如此,我才能獲得維持生命所必需的睡眠。由於被各種不幸往事的回憶沉重地壓抑著,我那晚服用了相當於平時兩倍的劑量,於是很快沉睡過去。
但是睡眠並沒有使我擺脫痛苦的思索。我夢到各種各樣的可怕的事物,臨近早晨的時候,我被夢魘纏身。我覺得那個魔鬼好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我怎麼也無法擺脫。
呻吟聲和哭喊聲一直在我耳邊繚繞。正好過來探望我的父親見我輾轉反側,痛苦不堪,便把我喚醒了。
四周是澎湃的海浪,頭頂是陰雲密佈的天空,可怕的魔鬼並不在眼前。我立刻體會到一種安全感,體會到——從眼下到我無法抗拒的、充滿災難的未來之間——一種平靜的忘卻。人腦因為自身的結構,特別容易受環境的影響而產生暫時的麻痺和忘卻。
第二十二章
航行結束了。我們上了岸,繼續向巴黎旅行。我很快發現自己已經體力透支,在繼續起程之前,非得靜養一段時間才行。
父親無微不至地關心、照顧我,但他並不知道我痛苦的根源在哪裡,所以他想出來的解決辦法對我那個頑症痼疾來說並不起作用。他要我參加社交,去散散心,可是我卻討厭看到別人的臉。哦,我並不是討厭他們!他們是我的兄弟、我的同胞,即使他們中間最面目醜陋的人,我也會為之吸引,就像一個具有天使般的品性和寶石般的相貌的人所對我具有的吸引力一樣。我只是覺得我已經沒有權利和他們交往了,我把一個惡棍釋放到他們中間,而這個惡棍的樂趣就是嗜血,並以人們痛苦的呻吟為樂趣。要是人們知道了我褻瀆神靈的行為,並知道我是一切罪惡的始作俑者的話,他們真不知道會怎麼痛恨我呢!
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們都會追捕我的。
父親最後還是屈服了,對我逃避社交活動聽之任之了,可他又苦苦勸我,讓我不要絕望。有時,他以為我是因為被控犯有殺人罪,所以不得不在大庭廣眾之下為自己辯護而感到人格受辱,於是他又努力向我證明自尊心其實沒什麼意義。
“咳,父親,”我說,“你也太不瞭解我了。如果像我這樣一個可恥的人也感到自尊心受傷的話,那整個人類,連同人類的情感真的是墮落了。賈絲汀,可憐的、不幸的賈絲汀,她和我一樣是清白無罪的,她被指控的罪名也和我一樣,可是她卻死了。而我才是罪魁禍首啊——是我害了她。威廉、賈絲汀,還有克萊瓦爾——他們都死在我的手上。”
在我被扣押期間,父親也常聽到我說過同樣自責的話。有時,當我這樣譴責自己的時候,他似乎希望我能向他解釋原委,可是更多情況下,他則認為這只不過是我熱病的後遺症而已;而且,他還認為我在病中把這些類似的想法加進了自己的想象,久而久之就變成記憶中的一部分,因而讓我信以為真了。
關於我製造的那個魔鬼,我一直不願作出解釋,所以始終保持著沉默。我希望別人把我當成瘋子,這樣,這件事就永遠不會從我嘴裡洩露出去了。此外,我也真的不能把這個任何人聽了都會嚇得心驚肉跳,魂飛魄散的秘密告訴別人。我必須自己對別人的同情的渴望,緘默不言,才能避免自己將這樣重大的秘密公諸於眾。當然,和我上面提到的類似的話語有時還會不由自主地從嘴裡漏出來,但是我卻不能加以解釋。不過這些話多少包含了幾分真相,所以也能稍稍減輕我所忍受的難言之苦。
這一次,我父親無比驚愕地說:“我親愛的維克多,這是什麼瘋話?我親愛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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