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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並不信佛的修治卻極為認同,所以他覺得人的情感裡面有兩種內容最為荒唐,那就是羨慕與同情。見別人好,他金履玉衣,隻手遮天,心裡就屈服嚮往,那是愚蠢而沒有骨氣的,你不知道他背後的煩惱和憂傷。見別人不好,不能溫飽或貧病醜陋,就心生同情,那麼這種情感本身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更高的位置上,殊不知自己的痛苦又比對方少了多少。所以人人都是平等的平凡的無能的個體。這富麗堂皇的深宅大院裡不乏厄運,尊貴驕傲的男人也無非是一個虛張聲勢的末代王公而已。
……
稍等。
。。。。。。
讀者們看到這裡可會同意這個受過高等科學教育,做事認真的日本建築師對於一個滿清貴族的判斷?
或者你在之前的故事裡對那小王爺心存好感,因而並不贊同這樣的看法,但你覺得東修治關於羨慕與同情的論調說得也有些道理?
我們要重新整理一下這個故事,以使你能夠更清楚地看清這個局面:顯瑒的女人,他從小霸佔的汪明月在日本認識了東修治,後者對美貌可愛的異國女孩心存好感,他們在回奉天的火車上重逢,但他之後尋她而不見,只見到頤指氣使的男主人顯瑒。
他對另一個男人的判斷看似客觀符合邏輯,但這其中掩蓋的卻是連他自己可能都不察覺的的敵意和禍端。就像每一篇戰爭前的檄文,構思縝密,言之鑿鑿,讓自己出師有名,其實無非是人在做動物性的爭奪之前找到冠冕堂皇的說辭和理由。
一個男人看上了另一個男人的禁臠。這個故事之後的部分是他們爭奪撕咬的過程。
無非如此。
十一月下旬,改建樓的三稿修改成熟,東修治交給李伯芳,李看了之後非常滿意,說王爺眼下不在,將會呈請夫人賞鑑。小樓本來也是建給夫人的,只是須等夫人有空,他會提前通知修治。又過了五天,李伯芳來請,說夫人明日午前有半個時辰,請東先生到場答應問題。
修治到時被引入王府內院去見彩珠,那是個獨立門戶的四合小院,門口有面畫著寒江垂釣的影壁牆,兩棵玉蘭樹栽在後面,老綠色的葉子還在。這處所的簷廊石階房頂門窗都是他二年級時研究過的中國的老工藝舊紋理,被引進正房在長毛絨的沙發上坐下了,卻看見吊起來的風扇,畫著西洋美婦的座鐘,書桌上的電話和鋼筆,喇叭花形狀銀亮閃光的留聲機和腳下暗紅色的毛毯,傢俱裝置都是西式的現代化的。
下人上了茶,修治飲了幾口,彩珠從後面出來。頭髮在後面綰髻,身上是件青藍色的半長旗袍,胸前佩戴著一長串指甲大的珍珠,腳上登著一雙墨綠色的刺繡鞋子。見到這夫人是個陌生的女子,修治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又分明有些悵然若失。他隨李伯芳起身行禮。彩珠請他們坐下。跟她的丈夫一樣,這女子神情散漫,說話的時候不看人,大概是休息不夠的緣故,氣色很不好,眼睛下面發青黑,長睫毛疊在上面,更顯得面孔蒼白。
“東先生來奉天多久了?”
李伯芳翻譯了,修治回答:“快到半年。”
“是日本哪裡人啊?”
“住在京都。”
“為什麼來奉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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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治想了想:“給舅父幫忙。”
彩珠聞言哼了一聲:“我認識幾個日本朋友,經常一起打牌的,腦筋和技巧都很好。問她們跟著丈夫來這裡幹什麼來了?回答得幾乎一模一樣,都是給親戚朋友幫忙,結果都在這裡賺到錢,安下家了。”
李伯芳把話翻譯得溫和了一些,但修治本來也聽得懂一些漢語,再加上那女子的相貌神態,她要說什麼,他一清二楚。這是僱主,付錢之前總要發發脾氣,刁難一下,這女子尤其缺乏安全感,看別人總是存有壞心。修治沒有應聲。
李伯芳道:“夫人看看設計圖?”
“拿出來吧。”
設計方案被從卷軸裡面拿出來展開在彩珠面前。那是修治主理並和四位同事討論之後的結果,三層的建築,最大的特色是每一層都有較上一層突出的露臺,整個建築成“土”字型,造型別致,採光極佳。這是一個大膽創新的嘗試,別說是在奉天,就是西方人經營了幾十年的天津和上海,恐怕也找不到這樣漂亮講究的一幢小樓。只可惜,修治在做專案方案的時候想,小了點,他那麼多構想在這個有限的範圍內不能實現,如果給他的地皮大一點,他會造出來一個真正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