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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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該替他考慮這些。在最後一秒來臨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如果現在暴露了身份,該同情的是我自己了。
“我送你回家吧,”他一面皺眉看我,一面轉身招呼,“服務員,結賬!”
“我來!”我去拿錢包,然後在半空中,放開了手指。餘光裡,他的表情改變了——偽裝的無奈瞬間消失,只剩下一層安靜的白。那是獵物得手時的快樂,卻因為那張人類面具的遮擋,變成一剎那的空無。他按住我的肩,眼睛對上了我的眼睛。黑色的瞳孔變成了淺綠色,隱約可見繚繞的火光:“跟我走,不要說話。”
我站起來,按照中毒的症狀擺出表情和姿勢。心跳和呼吸的次數要調整,走路的速度要調整,眨眼的頻率要調整。不能被發現,不可以出岔子——否則,會死。
他沒有送我回家。公共汽車在北郊醫院門前停下來,我們下車後,又繼續向北走了近一公里。人影漸少,人聲漸稀,最後看見的,是那幢黑色的廢屋。他推門進去,讓我站在屋子正中。窗戶被木板釘死了,暗淡的光束沿著縫隙射入,在地上鋪上一道道蒼白的溫暖。他鎖好了門,然後轉過身來開始蛻皮。和蛆蟲那一類的惡魔不同,他很珍惜自己的皮,沒有莽撞地撕破而出,而是沿著後背的那道裂縫一點一點地鑽出來。他的身體是黑色的,光亮亮的好像鍍了一層釉。他的頭是紅色的,最上面有兩個尖尖的毒角。他一拱一拱地從那人皮裡爬出來,屋子裡瞬間瀰漫了一股屍體的腥臭味道,混合著薰衣草和玫瑰花瓣的香氣,以及奇特的草藥香。我強壓住翻江倒海的腸胃,不讓它發出太大的聲響。功敗垂成的例子太多見,更何況我是有名的倒黴鬼。我目光空洞地看著他從站立的姿勢換為伏臥,成千上萬的雪白細腳支撐著那圓筒狀的巨大身體,落地的時候發出水囊振盪的聲響。他慢慢地向我爬過來,沿著我的影子爬上我的腳,然後是我的腿、我的軀幹。他仍然保持著37℃的體溫,那些腿的觸感真的不是很好。如果沒有跟著老師特訓了一個月,我也許會禁不住戰慄起來。好在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我身上的這件衣服看起來沒什麼,卻是用他死敵的皮紡絲做成的。它有兩個功能:一、將我偽裝成他想要抓的那個女生;二、釋放出只有對他有效的毒素。只要我再撐個三五十秒,他就會渾身癱軟,倒地不起。說實話,他本應該在爬到我身上之前就倒下的。隨著他慢慢地爬上來,那氣味更加濃重了。我在心裡把老師罵了一千遍,照這樣下去,不被這傢伙吃掉,也被他的味道燻死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標本(3)
“哦,是麼?你的氣味應該是什麼樣的?”
像是臘月裡被人扔到了冰窖裡,我的身體一下子板結了。那紅色的頭不知何時已經逼近了我的咽喉,上百雙綠色的眼睛瑩瑩地閃著光。那男子的聲音從他腹部傳出來,輕而易舉地破解我心中的念頭,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冰刀一樣插在我的心口上:“你的血聞起來真的很棒,噬魘者。”
二
老師和我跟了他半年多,才漸漸熟悉了他的狩獵方式。火車站、天主教堂、拆遷區、超級市場……他是個奇怪的傢伙,喜歡混亂的地方,混亂,但不一定要人多。他靠幻術使人失去自我,有的時候連皮吃掉,有的時候,會仔細地剝離獵物的軀殼,做成下次遊戲的道具。這麼說他也許不太公平。他不是享樂型的傢伙。他只是很認真地想要活下去,但因為年紀大了,消耗的食物不免要比其他人多出很多。
他專注的時候,眼睛會變成蟲翼般的金綠色。
他的家在老城區的一條小街上。門戶並不好找。街上其他的店鋪都有著寬敞的門和明亮的燈,它卻只開了一道側身才能進的窄門,而且除了約定的日子,它一直都是關著的。偶爾有流浪貓或狗闖進去,使得它看起來更像樓和樓之間沒修好的一道縫隙。他喜歡靠著門站在那裡。他喜歡雨。
不狩獵的時候,他的身份是小藥店的年輕老闆。他有好幾套一模一樣的皮,頎長的身形和精緻的五官,時間最長的已經三年了。他擅長學人微笑的樣子,年輕的女孩看見他,總是臉紅心跳地尖叫。那條街上還住著一群魚龍族的傢伙,和他的種族不同,它們在千歲之前是吃素的,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算融洽,藥店裡的東西也多是賣給它們。偶爾的,也會有人類誤打誤撞地闖進去。他從不發脾氣,即便客人當著他的面把貨物摔在桌面上,即便那些他視若珍寶的東西被人碾碎吐上骯髒的口水……他總是不緊不慢地、面帶微笑地對他們說:“我們到裡屋談談好麼?”
他們很少有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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