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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才嚥了氣。
有次他故意一刀一刀的斫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一手把他一口飯一口飯養大的爹,媽,公,婆,瞪著眼捂著心一刀一刀的心痛,那一回他可斫得心軟手不軟…………因為誰叫這小夥子的家人曾經得罪了監斬的塗竟!
他曾一刀下去,腦袋瓜子去了半,腦袋東一片,西一塊,溢了滿地,那人氣可足的,居然不死,趴在地上,寫了許多個“苦”字“慘”字,但字字都沒了頭:可能失去了半頭顱,寫字也就寫不全吧?
所以許多人都怕他,待斬囚犯的家屬,諸多討好他,有送銀子的,也有請吃酒的,甚至也有女子來獻身的,只求他快刀利鋒,一刀斷頭,還要留一層皮,好讓其家人得以“全屍”
收殮,討個“吉利”。
要不然,他李二有一次火冒著,一刀下去,身首異處,滑漉漉的頭一路滾了出去,隨著血印子,像貓腳沾過了血水到處亂溜,但尋了半天,卻偏找不到那一顆頭。
到而今,好個人頭也始終沒找著,不知到哪兒去了,這當殃的家人也只好收葬他那沒頭的死屍,他的寡母娘也哭嗆了天,只悔沒事先答允給他李二舒服一個晚上。
但今天,他可威風不來了。
囚車裡的,一點都沒有求情的意思。
甚至對他連瞧都沒瞧得上眼。
而別人對他的眼色,他意得出來:…………斫吧,你斫吧,這一刀下去,兩刀之後,你每個晚上不必睡了,白天都不必上街了!
——整個江湖的好漢,都等著剜你的心來送酒呢!
這囚犯也沒有哭哭啼啼的親人來送行,但他又偏生覺得:濃霧裡,有的是牛頭馬臉,三山五嶽,誰送誰先上路,現在還難說得緊!
當然他也不敢得罪任勞任怨這種人。
他知道,他手上斫的不少冤得六月下雪的漢子,其中有不少都是因為不小心或太大意招致這“兩任”不悅,以致從此腦袋分家,有冤沒路訴。
他現在已沒有辦法。
頭是要斫的。
他只好見一步走一步。
他相信監斬官塗竟跟他的處境很相似。
——向來,寡婦美孀,黃金白銀,他索取得遠比自己多,誰教他官比自己高?但都一樣,在心情上,今天只要過了這一關,以後再遇斫頭,監斬的事,卻是寧可掛冠而去,落荒而逃了。
***
二。冷灰色隊伍
到了菜市口,霧很大,連牌坊上橫著“國泰民安”的四個大字,也看不清楚。
這時分,主婦們都該起身到街市買菜的買菜,購物的購物,好命的,大可以叫婢僕老媽子什麼的代辦代勞,代走這一趟。
奇怪的是,今天的人似乎特別少。
特別冷清。
這天早晨的霧,冷灰色,聚散就如靈魂一般輕柔。
雪,始終沒有下,或者早在前昨天的幾場猛雪裡早已下完了。
而今只剩下神出鬼沒,要命的霧和霜。
問斬的時辰要到了。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米蒼窮捫捫鬢角。
看著自己白花花的翹髯,他覺得自己像霜,方應看就像霧。
霜是寒的。
霧是摸不清的。
想到這兒,一口濃痰忽爾毫無來由的湧上了喉頭,他不禁激烈的咳嗽了起來。
耐心聽他嗆咳了一陣,方應看微湊身過去,問:“要不要喝點酒?”
米蒼窮抹去了鬚髯間沾的唾沫子,“這時候能喝酒嗎?”
方應看依然問:“要不要吃點花生?”
米蒼窮一聽花生,彷佛已聽到齒間“卜”的一聲嚼啐這相思豆的清脆聲響,於是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方應看居然就真的遞過來一大把花生。於是,在這氣氛凝縮,霧影詭秘的問斬刑場裡,就隱約聽到卜卜有聲,細碎拉雜的響著,那是米有橋口裡嘴嚼發出的聲。
米公公很能享受花生米的味道…………他更能享受這嘴嚼的聲響:因為,不住的,不斷的,不停的,有事物在他已老邁齒危的口裡給崩碎且研成末了,他覺得那是很有“成就”的一件事。
方應看也許是因為本來就打算問,也許是知道他吃花生時心情特別好(但吃了之後可能運氣特別壞)而故意問:“公公,你說他們會不會來?”
“很難說。‘七大寇’沈虎禪他們在千里之遠,來不及聽到訊息;‘桃花社’賴笑娥等也未必得及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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