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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一好奇,就會驚動一爺和葉神油,他們一旦發現,就會在這兒開打,我個人生死早豁出去了,但老百姓可有爹孃有妻兒的,一個也不該讓他們為我給誤傷了。我就擔心這個。”
王小石這番話說得很急,也很直。
因為那真的是他肺腑之言。
他天性喜歡熱鬧,但卻是平民的那種喜樂熙攘,而不是奢華淫靡的那種追聲逐色。他還喜歡去買萊、逛市場、找新鮮好玩的樂子,邊吃著粒梨子邊趿著破鞋走,這對他而言,端的是無比的舒服、自在。
他還喜歡跟人討價還價,跟他老姊王紫萍一樣,減價他最在行。他曾試過磨地爛一樣的跟一個開高價的奸賈減價減了兩個時辰,他癱著不走,到頭來他還是成功了:把三十緡的東西他用一個半緡就買了下來了。而他也心知那奸商還是賺了棗該賺的他總會讓對方賺的。
後來他可名震京師了,見過他的人認出是他,他去酒館不必付帳,他買烤肉不必給錢,水果、名酒、山珍、海昧、綢緞、寶刀全送到他踉前,他可全都拒收。
不要。
要不得。
棗要了就沒意思了。
他也是個好奇的人,以前他只要見兩三個人聚著,談話的聲音高了一些,或都往下(上)望時,他也跑過來,上望就仰脖子,俯視就低頭。人要是抓賊,他一定眼尖心熱,窮賊他就奪回失物把他趕走算了,惡盜則要一把揪住,往衙裡送。人要是出了事,他一定第一個肩上揹負,往跌打、藥局裡衝,要不然,把人攤開來,他自己來醫。
而且,做這些事兒,他都不留名。
棗有什麼好留的?縱留得丹心照汗青,也不是一樣萬事雲煙忽過!還真不如任憑風吹雨打,勝似閒庭信步。
有時,他看小孩兒在髒兮兮的水窪旁彈石子,用柴刀、菜刀、破盆、烘皿反映著日光比亮芒,也如此過了一日。
只覺好玩。
有時,在鄉間忽聽一隻鳥在枝頭啁啾,一頭牛在田間呻吟,也十分充實的過了一個懶洋洋的下午。
有時他看幾個人圍在一起罵架,你罵他一句,他罵你一句,你推他一下,他推你一下,忽然,收手了,沒趣了,各自散去,他還覺不過癮、沒意思,恨不得摟大家聚攏起來再大打大罵一場才痛快呢!
這就是王小石。
他自認為:棗不是做大事、當大人物的人材!
(可是真正當大人物、做大事的到底是些什麼人?名人不都是從無名的來麼?大人物未“大”之前誰都是小人物,大事其實都從小事堆疊上來的。)他深明人們這種看熱鬧的習性。
所以他怕大家發現他和章璇。
棗在這種地方展開廝殺,很難不傷及無辜。
章璇卻沒想到這個漢子顧慮的、想到的,全不是自身安危,而是這些:棗這不是忠臣烈士、大人物、大英雄才乾的事嗎?但那些名人高士,多年也只嘴裡說說,卻從來沒有也不敢去做。
章璇長年在蔡京府邸裡,這種人和這種事可見得太多太多了。
棗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人。
棗眼前居然還有一個。
棗看他樣子愣愣的,卻愣得好瀟灑,愣得好漂亮!
是以,章璇只聳了聳、嘴兒牽了牽,淡淡的說:“是嗎?這又怎樣?畢竟,沒釀成傷亡就是了。”
她好像已開始忘懷了、至少不再計較這件事了。
看來,她是個惱得快但也喜得速的女子。
“你能不介懷,那就好了。”王小石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仍不敢怠慢,“我也有事不明白。”
“嗯?”
章璇在看著落花。
每一朵落花是一次失足:她看見土坡下有一灣清清淺的水渠,載落花如此遠去,使她想起一首歌竟不禁幽幽的在心裡頭哼唱了起來:想當日梢頭獨佔一枝春嫩綠嫣紅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慘遭無情手未隨流水轉墮風塵莫懷薄倖惹傷心落花無主任飄零可憐鴻魚望斷無蹤影向誰去嗚咽訴不平乍辭枝頭別恨新和風和淚舞盈盈堪嘆世人未解儂心苦返笑紅雨落紛紛願逐洪流葬此身天涯何處是歸程且讓玉銷香逝無蹤影也不求世問予同情她隨意哼起這首歌,所以對王小石問的、說的是什麼話,她也沒好生去注意。
王小石正問:“你混在蔡京身邊,己好些時日了,儘管今朝殺不了他,但人總有疏失的時候,你總有機會殺他的……你為救我出來而犧牲了這報仇良機,是不是有點棗你會不會後悔呢?”
章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