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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軍師肅然應了聲:“是。”
子釋從袖子裡抽出幾張素箋,遞給莊令辰:“這份名單,每個名字後邊寫了點註釋,莊兄到得西京,或許稍有裨益。畢竟莊兄才是執事者,我這些指手畫腳空口白話,姑且看看。今夜看過,便麻煩莊兄燒了吧。”
莊令辰雙手接過,掃一眼:“這……”沒料到他願意且能夠做到如此地步,意外又感動。多看兩眼,暗暗心驚:靖北王的高深尚可推究,這一位,交道打得越多,越叫人難以捉摸,無從揣測。
子釋沉默一會兒,輕輕道:“這裡頭……有些人,非死不可。有些人,非救不可。有些人,非看嚴了不可……莊兄這一趟,須備不少底子,辛苦了。”
不等莊令辰答話,長生已經應道:“你放心。該死的便死,該救的便救,該看嚴的一定看嚴——”說到這,目光往紙面掃過,卻沒看到那個最扎眼的名字。一句話在喉頭打滾:“別的人都罷了,只有那一個,我定要叫他……”終究忍住。往下嚥的時候,倒刺一路從嗓子劃到肚子裡。
子釋抬頭看他:“如果……非死不可的,跟非救不可的,是一家子,怎麼辦?如果,非死不可的,與你沾親帶故無怨無仇,甚至貼錢出力大獻殷勤,怎麼辦?你覺得,憑什麼,可以斷定一個人非死不可呢?”舉起雙手放到面前,“長生,我只做這一次,決定什麼人……非死不可。以後再有這種破事,我可不管了……”
長生頓時把那殺心執念通通拋卻,緊握住他的手:“你不用管,我來管,我來管就好……”
“那我先去睡了,你忙吧。”
“我陪你。”見他滿面倦容,無精打采,完全比不得早晨起床時的開心模樣,心疼更兼後悔,直接抱起來往內室走,“不想這些煩心事了,睡一覺就好。睡醒了,就都好了……”
這邊三位自覺將王爺此種舉動歸結為照顧病號,漸漸習以為常。等殿下身影消失,莊令辰招呼另外兩人:“二位將軍,咱們這就來商議商議,怎生尋出這條隧道,好好利用罷。”
長生默默在床邊坐了半晌,以為他睡熟了,正要悄悄起身,忽聽見喚自己名字。
“長生。”
怕是要做噩夢,俯身去抱,卻發現眼睛大睜,原來是醒著的。
“怎麼了?”
只見他憋了半天,吐出四個字:“我要說話。”
笑:“好。你說。我聽著。”
“我只說一次。”
“我記在心裡的,哪一句你說過第二次?”乾脆坐到床上,把他橫抱膝頭,斜倚懷中,“說吧。”
“唔……骨頭縫嘩嘩往外冒酸水——你吃過油酥醋魚沒有?”
“沒……”反應過來,輕輕“啪”一巴掌,“你到底要說什麼?”
這胡說八道的毛病,年紀長了好幾歲,大把身份派頭,也不見改。長生手底教訓著,一顆心卻不知為何也好比那油酥醋魚,酸痠軟軟,幾欲離肉脫骨。
“我是想說……”
子釋停了一會兒,閉上眼睛。
“長生,有些話,我怕自己現在不說,一覺醒來,會忘記。又或者……沒了心情力氣,很可能……再也不會說了……”
“嗯。”
“你覺得……憑什麼,可以斷定一個人非死不可呢?”子釋聲音有些飄忽,連帶表情也淡漠起來,“——譬如眼下,西京城裡,你覺得,有誰……非死不可?”
長生想:這還用問麼?
——自是那該死之人,非死不可。
沉默片刻,望著懷中人云淡風輕的臉,忽然怨恨起來:西京城裡有誰非死不可?——你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只願你此生永遠不必記起,你卻為何非問不可?
心頭一震:他為什麼……非問不可?
“子釋……”
多麼希望他睜開眼睛讓自己好好看看,清清楚楚說出心中所想,卻終究不敢逼問。只能凝視著那長空過雁般清逸修遠的眉,那垂絲映水般悠閒淡靜的睫,如此渺茫而真切。
子釋等不到他的回答,本也沒打算等他回答,慢慢往下說:“長生,整件事,雖然錯綜複雜,千頭萬緒,歸根究底,不外乎你何處立足,何處著眼,繼而自當明確何處動手。之前你一直做得很好。”伸手碰到他臉頰,唇邊含笑,“大概……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可是現在……有點麻煩了。”不禁笑出了聲,“你說我總給你添麻煩,這話本沒錯。”
“……”
長生不知道能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