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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說什麼……”子周望著子釋,“長生哥哥只是……讓我自己把整件事情從頭複述了一遍。”
“然後?”
“然後問我,還記不記得“君子以劍自衛”的故事。”
“君子以劍自衛”是《聖人家語》中一個有名的典故:“弟子問聖人:“古之君子,以劍自衛乎?”聖人曰:“古之君子,忠以為質,仁以為衛,不出環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則以忠化之,侵暴則以仁固之,何持劍乎?””
子釋心想:這一招天馬行空,劍走偏鋒,又能有的放矢,對症下藥,極見水平。
“然後呢?”
子周想起當時情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後,長生哥哥又讓我把整件事情說了一遍。”
子釋莞爾。
“大哥,那種情形下,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那些盜賊,滿手都是鮮血,死有餘辜。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心裡難受。跟長生哥哥說了說,好多了。”
“嗯。”子釋點頭。顧長生讓子周自己去發現道德規範和現實處境的相悖之處,從而叫他明白不要鑽牛角尖,在道德上過於苛求自己,也部分安慰了受驚的幼小心靈,確實不負所托。不過,畢竟是殺人了,無論如何,陰影已經留下。
子釋垂下眼簾,看著自己潔白晶瑩的雙手。
若非迫不得已,多麼希望手上不要沾染任何人的血跡。哪怕是敵人的、壞人的……只要是鮮血,就必定浸汙心靈。然而,趕上這樣一個世道,上哪去保全一方淨土?前路漫漫,不知還有多少艱難險阻,須狠心壯膽,提刀拔劍,殺開一條血路。
也罷。
血沃中原,堪肥勁草;寒凝大地,怒發春華。
只求兩個孩子都能挺過去,百戰有完身。
忽聽子周道:“長生哥哥最後說:“能殺而不嗜殺,即為君子。”我覺得……很有道理。”
子釋一愣。緩緩放下雙手,抬眼看去。子周若有所思,眼神堅定。
原來……最脆弱的,還是自己。
子周看大哥的樣子,似乎十分疲累,道:“我找子歸去。大哥,你放心,我們就在屋裡做功課,一定不亂跑。”站起來,“咦,這是什麼?”拿過案上的白瓷瓶兒,拔開塞子放到鼻子底下嗅嗅。
“這個就是金瘡藥。”
“怎麼這一大瓶?子歸不就胳膊上蹭破點兒皮?”盯著子釋,“大哥你還受了外傷?”
那一晚幾個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也分不出別人的還是自己的。長生跟子周說大哥被壞蛋打了一掌,受了內傷,所以昏迷不醒,男孩兒自然不疑有他。
“幾塊瘀青而已。反正已經買了,有備無患。你們倆天天嘿嘿哈哈的,磕著了碰著了不是常有的事?”子釋隨口應道,開始閉目養神。
“哦。”子周放下瓶子,輕輕退了出去。
子釋躺下,思緒漫無邊際。
“能殺而不嗜殺,即為君子”。顧長生說得出這樣透徹的話,還真有點出乎意料。那他幹什麼後來橫鼻子豎眼的非要去殺衛家諸人?可見輪到自己頭上,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話又說回來,這一路上,若非有他相伴,還談什麼殺人?兄妹三個只怕早在奈何橋邊排隊等投胎了……雖然所謂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來來去去多半一回事,到底心有不甘。如今事情變成這樣……世事因果,當真叫人無從揣測。苦海浮沉,失意時能死守,便終有得意時。那麼,若偶爾得意時,又如何?
——自己對自己笑了:得意須盡歡啊!
正不知神遊何方,忽然身上一涼。睜眼看時,被子已經掀到旁邊。
“閉上眼睛。”說話那人表情嚴肅。
子釋大樂。早上就是這樣,結果對峙了半天,藥也沒上成。自己等著看他發窘之後會怎麼辦,可惜被子周打了岔。於是忍住笑,故作不解,衝他眨眨眼,一臉無辜:“回來得好快,都配齊了?”
長生牙根癢癢。李子釋這副裝傻充愣的小模樣真是叫人又愛又恨。本來在他昏迷的時候,該看的不該看的,上上下下全看過了;能碰的不能碰的,裡裡外外都碰遍了。昨夜二人互訴心曲,心情激盪之下,摟了抱了親了,更是順理成章,毫無滯礙。誰知到了今天早上,被他左一眼右一眼看啊看啊,自己居然無端端害起羞來。
真是豈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長生輕輕一哼,彎腰伸手,攬住他的頭,拿準力度,在風池、玉枕穴上按了按。子釋只覺渾身酥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