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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心中一動,問道:“你大哥也喜歡看兵書麼?”記起很久以前曾經聽他兄弟二人爭論西戎弓馬夏人戰陣的話題,可惜當時深入討論少,強詞抬槓多。現在回想,李子釋明顯有避重就輕的意思。
“大哥他什麼書不喜歡看?連我描繡樣的圖冊都要搶去翻兩天。”答話的是子歸。
“也就常下棋的那段時間看得多,後來都是我在看,沒見他動過。”子周有點兒鬱郁,“那時候,我把大哥找回來的棋譜兵書使勁兒讀,怎麼也下不過他。就想等我長到跟他一般大,肯定能贏……幸虧他不愛下棋了,我現在……比起他十三歲,可差得遠。”
“子周,難得你這麼有自知之明。”子歸笑。
長生對李子周由衷同情。身為男孩,生活在天才大哥陰影之下,壓力可想而知。
繼續旁敲側擊:“坊間兵書少見得很,他居然弄得到?”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大夏國曆代朝廷對兵書都有相應的管制政策。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太平盛世,兵書無用武之地,沒有市場,幾乎用不著管。到了動盪時期,朝廷又無力管制,禁令形同虛設。更何況,敵人打過來,跟手裡有沒有兵書通常沒啥關係,最後往往變成守著一倉庫兵法典籍被人搶掠燒殺。
然而對另有圖謀的西戎來說,這種管制卻使得他們想要獲取軍事理論方面的書籍相當艱難。莫思予本身算是個活書庫,但他更擅長的是政務謀劃。而且,依老莫的觀點,錦夏早已從內部腐爛,怯懦鬆散的夏軍對上悍勇迅疾的西戎騎兵,什麼陣法什麼隊形通通白扯。
事實證明,他完全正確。不過符楊是有遠見有水平的領導,一直在考慮軍事體制改革的問題,因此很希望得到一些兵書以作參考。當年符亦拉回去幾大車夏文典籍,負責管理“集賢閣”的翰林學士太盡責,經史詩賦甚至年曆筮辭都隨他挑,就是沒有一本兵書。
長生曾聽莫先生提及夏人兵法。雖然只有片言隻語,窺豹一斑,卻深深震驚於其中變幻莫測的詭譎心機。在西戎男兒裡頭,自己已經算是罕見的表裡不一胸有城府了。和莫先生提到的那些匪夷所思權謀計策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由是對老莫有點兒敬而遠之。
——那時候的他,對自己智慧能力相當有信心,不覺得有朝一日會要用上如此高階的陰謀。
子歸聽了長生的話,搖頭嘆氣,痛心疾首:“說起來,大哥為了弄書,真是……”
“坑蒙拐騙嘛!直說無妨。”子釋從裡頭走出來,一邊說一邊打哈欠。兩眼惺忪,姿態慵懶,睡得心滿意足。走到洞口,雨早就停了。探頭看看天色:“嗬!你們還真是廢寢忘食啊,下棋不用吃飯的嗎?”
竟已是黃昏時分。三人這才感到肚子咕嚕咕嚕叫喚。一齊動手,這邊煨筍,那邊煮湯。
“雖然官府對兵書有所管制,到底不是禁書,弄總是弄得到的——功夫不負有心人麼。”子釋回答長生之前的問題,開篇卻扯得很遠:“《集賢閣總目》上列有傳世兵書八百種,民間刊印過的也不下百餘種。每當戰爭頻繁之際,也是名將輩出之時,兵法自然繁榮。上一次兵書大行其道,恰在太祖開國之初……”
長生定睛瞅著,在心裡笑。他只要一說這些話題,才子毛病就會發作,不由自主講來歷,談出處,析源流……那樣精靈通透一個人,偶爾沾點書呆子的迂氣,實在可愛。
“只是這些年來咱們大夏國自上而下奢靡成風,疏於武備,兵書不怎麼受重視,多有散失。江南士林更是愛講文采風雅,沒人收集這些,所以比較難找。要不是為了下棋,誰會巴巴的去找來看?”
長生笑不出來了。
李子釋說話,喜用春秋筆法。總是漫不經心帶出微言大義,常常叫聽的人毫無防備肉顫心驚,他自己倒是渾然不覺滿臉無辜。
雙胞胎心情也沉重起來。子周輕輕吟道:““一枰玉子敲雲碎,幾度午窗驚夢殘。緩著應知心路遠,急圍不忘耳根閒。”咱們彤城,棋下得好的名人還真不少。光顧著“心路遠”,“耳根閒”,西戎兵臨城下之日,可沒見他們有什麼招兒。”
“子周,你這又是苛求了。”子釋開導弟弟,“是咱們錦夏整盤棋沒下好。彤城不過收官一顆子,雖然努力拼殺,無奈大勢已去,孤軍無援,終成一步死棋。”
“原來一切後果,皆有前因。”子歸望著子釋,神色茫然,“大哥,你說,怎麼就……變成這樣子了呢?”
“你不是已經說了?”子釋還是閒聊的語氣,“一切後果,皆有前因。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