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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周衝妹妹伸出手:““雲霧雪芽”?這名兒好,給我也來一杯。”
子歸白他一眼:“你幾時喝得出好來?喝什麼都是浪費。”嘴上這般說著,到底遞了一盅過去。
兄妹三個喝了一會兒茶,言歸正傳。
子釋接著解說“四平八穩”之道:“評卷的翰林大人們拿到考卷,先看篇幅,看格式。字數不夠的,格式不對的,一眼就淘汰了。然後再看行文,看辭章。比方說試帖詩吧,不管你寫的內容是什麼,首先一路掃下去,就看是不是符合題目要求,句法章法對不對,合轍押韻恰不恰,扣題切題準不準……倒有大半考生,折在這個環節上頭。”
子歸道:“那最後豈不是沒剩下多少?”
“可不是。闖過這許多關卡,剩下的那些,才開始較量是否立意深遠啦,是否不落俗套啦,是否文辭精闢啦諸如此類——十之三四都是能榜上有名的。”總結,“所以,藝文、經義、策論三科,只要做好三個“四平八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士子頭銜十拿九穩。”
子周聽了大哥這番話,才知道科考門檻高在什麼地方。認真想一想,道:“這個沒問題,我能做到。”
子歸忍不住瞅著子釋:“可是大哥,這些事情,你怎麼這麼清楚?倒好像做過考官似的。”
“哈哈……”子釋得意大笑,“總算想起來問這個了。不是我清楚,是咱們的爹清楚啊!爹爹做過評卷,還任過主考,這些事情,還有誰比他更明白?”
“哦……”雙胞胎這才想起來,父親曾是堂堂狀元及第翰林大學士,出入朝堂應對天子的大人物。國破家亡,三兄妹相依為命,往日繁華富貴,幾乎春夢無痕。到得西京,光顧著謀生度日。這麼長時間,子周和子歸一直忽略了:自己三人正與父親當年的官場生涯離得越來越近。
被大哥這一解釋,子周覺得好像佔了便宜似的,有點兒不自在。子釋對這個弟弟明白得很,正色道:“這些規矩,並非機密。上自國子監,下到縣鄉私學,授課的夫子們都會講到,讀書人多少知曉。應試應試,本該應題作答,依制完卷。那些在前頭看似無關緊要環節栽倒的,多半並非無知,皆因緊張慌亂所致。因此,你覺著彷彿捨本逐末,其實這些細枝末節,很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氣度。——別小瞧一句“四平八穩”,不容易呢。”
又補充道:“闖過這重重關卡,最後終究還得看詩賦文章做得如何,聖人經義明白幾許。只不過——”神色更加嚴肅,“普天下讀書人皆習聖人之言,註疏釋義卻不下百家。朝廷雖然定了三家正宗,真到了考場上,如何取捨,往往要看當時風尚,甚至取決於皇帝和主考官的個人好惡。”
拿眼神看住弟弟:“所以,子周,你務必記住,這句“四平八穩”,一樣針對詩文內容。力求尖新奇巧,或者直抒胸臆,可能獨佔鰲頭,也可能萬劫不復。因為卷面上一言不慎而丟了性命的情形,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你只要考過就好,不用惦記著拿第一名。”
大哥已經把話說到這個程度,那就要一絲不苟刻在心裡。子周抿著嘴重重點一下頭:“大哥你放心。”
子歸起身添水。子釋停了一會兒,覺得指尖發涼,把茶盅捧在手裡暖著。慢慢道:“子周,你——能不能答應我,春試過後,先不要考慮秋試的事?”
秋試的念頭,早在子周心中盤旋。但是直覺大哥定然不會支援,何況時日還早,索性先撇在一邊。雖然知道大哥的眼睛,從來明察秋毫洞若觀火,還是思量著拖得一時是一時,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來。
實在不想就這樣放棄,子周猶豫著開口:“可是……”
子歸過來坐下。子釋語重心長:“爹爹曾多次言及昔日為何致仕居家,你二人並非毫不知情。以爹爹那般抱負志向,最後竟會對朝政心如死灰,朝中局面,可想而知。如今差不多二十年過去,聽民間風議,恐怕只有更加糟糕。
“如若秋試得中,勢必要步入官場。當年舊人,或許依然健在。昔日瓜葛,今朝形勢,你我皆不了然。一個不慎,難保飛來橫禍。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入關之時,我一定堅持虛報家世身份……”
長嘆一聲:“子周,大哥知道你胸懷丘壑,有濟世之志,經世之才。但是眼下,當真不是好時候啊……這些年來,多少賢明忠良之士,身不由己,無力迴天,把他們的濟世之志和經世之才,全都搭在了無窮無盡黨爭傾軋之中。身敗名裂者有之,家破人亡者有之,株連親族者有之,不得全屍者有之……”
子歸聽大哥如此苦口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