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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祁走在長生後頭,亦步亦趨。聽到他和插秧婦女的問答,心中對二殿下的景仰之情又上了一個新臺階。
如此慢騰騰踱到嶽錚幹活的那片地,恰好那兩人犁完一趟,轉身犁下一趟。單祁看殿下的意思,不想打擾他們,等下趟犁過來再說。於是陪著站在壟上,扭頭瞧風景。側面兩塊田地之間是一條水渠,渠岸幾樹不知道什麼花,白生生一大片。隨口道:“那是什麼東西?”
一個士兵回答:“聽夏人說,那是幾株李樹,花就叫李花,結了果就叫李子。”
這時一陣風來,樹上花瓣呼啦啦飄飄灑灑跟下雪似的,煞是好看。連單將軍這樣沒啥審美神經的人,都不由得看出了神。
就在此刻,奇變突起。
犁田二人往前行了一小段,後邊扶犁的嶽錚忽然回身,一把推開鋤土的老頭,抽出扶手木棍,一式“白虹貫日”直撲過來。這一下迅疾如風,出乎意料,長生身邊的幾個人都呆了一呆。單祁猛聽得二殿下一聲斷喝:“趴下!”身前已經沒了人影,那大木棒子筆直朝著自己來了,這才明白殿下那聲“趴下”是給自己等人的指示。但是西戎男兒,從來只有奮勇殺敵之舉,豈有臨陣趴下一說?何況自己身負保衛殿下之責,豈能再次失職?“噌”的拔出刀就迎了上去。
剛跟那姓岳的對上,就聽“叮叮噹噹”幾聲響。餘光瞥去,幾道銀芒被殿下刀尖打落,“嗖嗖”沒入泥中。顧不上分辨是什麼,先把自己的對手撂倒再說。其他士兵這時也都反應過來,發現殿下和單將軍正一人對付一個。兩頭看看,二殿下那邊連影子都瞧不清,單將軍這面倒是插得上手,紛紛湧上來幫忙。不一會兒,就把嶽錚摁倒在地,五花大綁。
長生這邊十幾招過去,右手彎刀冷不丁向上一挑,趁著對方後仰避讓的當兒,跟步上前,左手一縷勁風,倏地彈上他“環跳穴”。
倪儉腰腿一軟,坐倒在地,待要起身反抗,刀刃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人力拉犁,最是辛苦。閣下雖然努力裝出不堪重負之狀,下盤卻穩得很。昨天就瞧著你不對勁,可比姓岳的厲害——嗯,這手暗器工夫也不錯。” 一隻手伸過來,封了他身上幾處重穴。
倪儉心中無比沮喪。萬沒想到,這西戎二皇子竟有如此眼力本事。自己兩人還以為瞞天過海一擊必中,誰知早被人家瞧破,專門候著守株待兔。這手“吹雪落梅”點穴工夫,那是中土武林玄門正宗啊——他一個異族皇子使出來,倒比許多夏人高手還地道,真是奇哉怪也……
長生將人制住,回頭衝單祁道:“我叫你們趴下,都沒聽見?”
“聽見了……可是,殿下——”
“你把剛剛落到泥裡的東西刨出來看看。”
士兵們趕緊動手,刨出幾段尖尖的鐵犁頭來。單祁明白了,要不是殿下出手夠快,這暗器可就不是沒入泥裡,該沒入自己肉裡了。心中又佩服又感激又慚愧,俯首認錯:“單祁不遵號令,甘願受罰。”
“嗯。《正雅》抄到第幾章了?”
“上回抄到第十三章。”
“往下接著抄五章,直到默出來為止。”又看看另外幾名親衛,“今天在場的,一個也跑不了,都是這個數。”
“是……”人人有氣無力,如喪考妣。二殿下抓錯盡抓現行,懲罰的招數新鮮奇特,層出不窮,令人從骨子裡往外服氣。地上兩個聽到西戎兵居然被罰抄書,抄的還是聖人經典,聞所未聞,不禁都忘了掙扎。
“把犯人拎過來吧。”長生說著,走到水渠旁李花樹下站定。這渠岸邊正好一小片空地,暫且做個臨時法場。
嶽錚和倪儉被抬到長生跟前。士兵們痛恨他倆偷襲殿下,又害得他們要抄寫天書一樣的夏人文章,把二人狠狠摜在地上。這倆互相看看,均想:事敗被俘,難逃一死,能彼此作伴同赴黃泉,也算天意不薄。
話說此二人,嶽錚是苑城夏軍俘虜,那倪儉卻是懋縣衙門的一名捕快。當日縣令欲率屬下投降西戎,倪捕頭一刀剁了上司,領著同行弟兄們往外衝殺。終究寡不敵眾,被抓進俘虜營好一頓折騰,差點去掉半條命。俘虜幾經轉手,後來接管的西戎兵不清楚倪捕頭這段光輝事蹟,把他當成普通壯丁發配來此屯田。屯田雖然勞累辛苦,卻按時按量有飯吃。他身體底子本好,功夫又不差,幹了個多月農活,竟然恢復得七七八八。
“你二人配合如此默契,不知是新朋呢,還是舊友?”長生淡淡問道。
被審訊的兩人作烈士狀。直著腰昂起頭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