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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哪有那種功夫,你這馬屁拍得也太離譜。”長生調勻呼吸,收刀入鞘,“不過,險中出勝,死地求生,破而後立,還真是這麼個道理。上回水裡跟人交手,又在床上躺了幾個月,確實有些心得。——你不覺得一樣是輸,今次輸得更窩囊了麼?”嘆口氣,“也是,以你的悟性,怎麼著還得再打幾場才能察覺出來……”
把一干下屬扔在空地裡發呆,轉身進了營帳。獨自靜靜盤腿坐著,緩緩入定。
——傷勢最重的那段日子,有那麼些天,心似乎隨著身體一起變得脆弱無比。往事條分縷析,重現腦海:一絲絲伸展,又一層層收縮;一滴滴浸潤,又一片片風乾。如此翻來覆去,整個身心都感到隱隱的痛快和滿足。彷彿過去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承受的孤單寂寞從回憶中得到了極大安慰,竟至沉溺其間,不願醒來。
有一天,不知怎麼想起他,順帶就想起了水。想起小時候水如何為難了自己,捉弄了自己;遇見他之後,居然一次又一次成全了自己。世上的事,竟是這般奇妙的麼?……記憶中關乎水的片斷匯成涓涓清流,沖刷著每一條神經。一個塵封多年的細節不提防跳出來:那年師傅離開前夕,曾經教給自己一篇心法口訣,只說:“你先記著,等什麼時候真正敢下水了,功夫底子也打好了,或者可以練練這“逆水回流”……”
當時師傅語調十分隨意,也未加講解,自己聽得莫名其妙。後來忙著練實用的功夫,這番話便忘在了腦後。此刻偶然觸及,不必著意回想,那些口訣已經浮上心頭:“……眇眛乎其深也,故稱微焉。綿邈乎其遠也,故稱妙焉。金石不能比其剛,絲縷不能等其柔。方而不矩,圓而不規。來焉莫見,往焉莫追……”
幾乎同一個瞬間,李子釋曾經提及的《上善若水賦》中相關句子跟著冒了出來:“……清虛長在,混沌未休。依形賦體,隨波逐流。澹若深淵之靜,泛如不繫之舟……”
——彷彿剎那太陽衝破雲層,冰峰融入大海:萬頃波光躍金沉璧,靜水潛行激湍飛走。浸潤在清涼水中,沐浴著和煦陽光,心中的喜悅安寧難以言喻。
長生知道,自己從此步入了另一個天地。
…… ……
一個周天結束,長生睜開眼睛。內息運轉,鼓盪澎湃,如接天洪潮起伏奔湧,一浪高過一浪。然而在他掌控引導之下,一一歸川入海,終於風平浪靜,納廣涵虛,再難知其深淺。
他想:如果不是有了這一重突破,養傷的日子裡,那樣辛苦那樣難熬,自己也許真的就此垮了也說不定。
把彎刀橫在膝頭,雙掌輕輕握住刀身。未來的日子,也許更辛苦、更難熬。但是,心中卻彷彿有一眼清泉蘊藏其間,源源不斷,永不幹涸。
八月十五,軍中喧鬧沸騰。
軍營旁邊大片空地,一直延伸到平坦的峪溪河灘,賽馬場就設在這裡。為免意外,長生提前派人和縣衙打好招呼,要求地方士民一律迴避。
單就騎術而論,靖北王親衛隊並不比其他對手厲害。但是這些由倪隊長甚至是王爺殿下親自訓出來計程車兵,身手敏捷,配合默契,各種高難度動作層出不窮,毫無懸念的奪得了團體馬術表演冠軍。原本將士們對這些京裡出來的同僚,多少有點兒瞧不上,這下無不刮目相看。
騎術表演結束,全軍聚餐,犒勞慶祝。
酒酣耳熱之後,月上梢頭。銀光灑在平原上,滿目雪野白沙,一望無際,恍如回到西北大漠。跑馬比賽終點設在西面三十里外一片樹林前,篝火熊熊,中間立著一人多高的鼓架。圓形鼓面象徵天上明月,第一個到達的騎手須敲響戰鼓,向眾人宣告自己就是追上了月亮的英雄。真正大漠草原跑馬追月,賽程至少在五十里以上,如今地域有限,只騰出三十里,不過也夠這些好多年沒有如此娛樂的健兒們施展一番了。
發令官一聲令下,起點處勒馬的繩索應聲而落。上百匹戰馬同時放蹄狂奔,如疾風推雲,滾滾而去,重霄霹靂,隆隆而來,引得蒼穹動搖,大地坼裂。觀者圍擁追隨,萬人鼓譟,喊聲震天,說不盡的熱烈興奮。
然而,除卻這一片湧動的雷雲,周遭四野平川,無邊空曠。
夜濃如墨,月清如水。幽深溫柔的背景映襯下,愈發顯得賓士的健兒駿馬充滿了浪漫氣質,彷彿當真要騰空追月而去。
夜幕下傾瀉的月光、跳躍的篝火、盡情的歡呼……交織匯聚。人和馬都陶醉在這記憶中無比熟悉的氛圍裡,雪山青草的芬芳也彷彿隨著夜風穿越遙遙千里撲面而來。從士兵到將軍,都忘我的投入到眼前這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