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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射!不要射!”隨著急促而清脆的童音,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從樹後冒出來,站在崖邊衝他們使勁兒搖手,粉嘟嘟一張臉,頭上兩隻抓髻跟著一晃一晃。
“誰家孩子這麼好玩,人參娃娃似的。”子釋笑道。
“大哥,你說會不會真的就是人參娃娃?”子歸一向浪漫。
“哈哈……”幾個人都樂了。長生把弓箭放下來。子釋衝著對面問:“小弟弟,為什麼不能射呀?”
“這棵鴿子花樹已經八百歲了,你們射傷了它,烏爺爺肯定打你們屁股。”表情嚴肅。
子釋忍著笑:“原來是珙桐樹,我說它怎麼這麼漂亮呢。果然百聞不如一見,確實不該射傷了。”
珙桐乃上古名種,花奇色美,形如白鴿。四月底花期正盛,無數潔白輕盈的大朵兒,如鳥兒棲息枝頭,展翅欲飛。
“這樣吧,我們把繩子射到地上,你幫我們綁在樹幹上好不好?”
男孩兒抓抓腦袋:“好是好,不過你們綁繩子做什麼?”他自己過橋,從來都是烏爺爺或者三水哥哥背過去,輕鬆得很。
“你猜猜看。”
長生僅用兩分力,箭枝帶著長繩平平越過斷崖,恰好落在小男孩面前。
“對,繞過去……多打兩個結,繫牢一點。”子釋在這邊遙控。男孩兒完成任務,轉過身。繩子那頭被長生拉在手裡,扯得筆直,成為一道與獨木橋平行的護欄。
“啊!我知道了!你們要扶著它走過來。”
“真聰明!”說話間子釋已經過了橋,後邊緊跟著子歸和子周。
女孩兒母性發作,摸著人家小腦袋問:“小弟弟好可愛,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男孩不搭理她,盯著後邊的子周看。看了一會兒,淚花都出來了,撲上去:“你是送了我米糕的子周哥哥!子周哥哥,你不認得小然了麼?我是小然啊……”
這粉嫩水靈的人參娃娃,原來就是白沙幫幫主許泠若的堂弟,前任幫主許橫江的獨生兒子許汀然。當日逃亡路上,小孩兒病餓交加,面黃肌瘦,哪是現在這副白裡透紅的樣子?是以四人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小然怎麼在這裡?”沒想到能與他重逢,子周也喜出望外。
“姐姐說,烏爺爺這裡最安全,讓娘和我跟烏爺爺一起住。”
那邊長生揹著大竹簍上了橋,如履平地踱過來,去解樹上的繩子。
男孩兒瞥見,覺得受騙了,抬頭望著子釋:“大哥哥,那個大哥哥不是也可以過來綁繩子?”
啊呀,小孩兒真精。我不是聽你說認得烏三爺,想方設法套近乎麼——子釋眨眨眼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個大哥哥雖然厲害,可是綁完了繩子,還要走回去,再走過來,萬一不小心掉下去……你幫了我們,就當子周哥哥欠你一個人情好不好?”
小孩內疚了:“不用不用,是我沒想到。姐姐說,助人困厄,分所當為,本來就應該這樣做的。而且子周哥哥救過我,這個,受人滴水之恩,當以,當以湧泉相報……”這些拗口的句子,像背書一樣擠得費勁,好似在宣讀白沙幫幫主名言錄。
子釋抿著嘴忍笑。子周白大哥一眼,拉起許汀然的手:“小然帶我們去找烏爺爺好不好?”
五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山坳裡走。
兩個大的落在後面。
“一樣是做好人,人家就只記得子周,咱們仨全給晾一邊了。可見無名英雄做不得。”
“你也真是……小孩兒樸實厚道得很,非要捉弄他做什麼。”長生臉上帶著笑。
“捉弄他?我是那種人麼?”也笑,“我以為我們家李子周已經忠厚到鳳毛麟角了,沒想到還有更珍稀的品種……”
山坳裡是個小村落,住的全是江邊趕桅人。家家戶戶青石小徑,木窗竹籬,竹筒把山澗清泉一直引到院子裡。路邊叢生的野花擠擠挨挨,開得喜氣洋洋。
“這地方只怕是白沙幫的秘密基地。”子釋悄聲道。
“嗯。那斷崖附近,有人偷看咱們來著。過了橋就消失了。”
“這孩子恐怕是人家故意留下試咱們的——沒想到歪打正著,省不少口舌。”
“是子周面子大,咱們沾光。”
聽了這話,子釋側臉衝著長生,眉眼彎彎:“也多虧當初沒擋著他。日行一善,果然好報。”言外另有所指,語氣神態都帶出點調笑的意思了。
長生心裡好似有一窩螞蟻在爬。忽然認真起來:“我以後一定多多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