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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愛卿……”
“陛下!西京四面被困,已成死地,晚一刻突圍,便少一分生機!”席遠懷昂首盯住寧書源,“席某斗膽敢問太師,於此危急存亡關頭,何故棄陛下安危、朝廷大局於不顧,一味拖延敷衍,無所行動?”
太師猛然起立,怒喝:“席遠懷!你!”
席大人毫不示弱,繼續大放厥詞:“席某還有一句話,斗膽問問太師:和議之事,太師一力主張,為何以太師之明德睿智,竟叫那西戎蠻夷玩弄於股掌之間——”
趙琚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席遠懷說下去了,趕緊開口:“席愛卿!”兩名內侍把席遠懷扶起來,連拉帶拽拖到一邊。
“席愛卿,和議一事,皆因西戎蠻夷奸猾狡詐,毫無信義……於今國家危急,正該協力同心,切不可無端猜忌。”趙琚打起精神,“太師思慮周詳,持論穩妥,為君竭力,為國盡忠,天地可表,日月昭彰,朕與諸位悉所依賴……”
大段場面話說過,衝寧書源恭敬道:“舅父,席愛卿也是一時情急,還請舅父勿要與之計較。各方事務,便按舅父所言交待下去……”
等到退朝時,皇帝殷殷望著太師:“請舅父稍稍留步,朕想跟舅父說幾句話。”
還沒走到紫宸殿,都衛司統領一路從日華門衝進來:“陛下!陛下!太師!太師!”衝到跟前,呈上手裡捧著的紙張:“西、西戎人的戰書,說是——兩日之內不降,就、就要攻城了!”
七月初九。
上午,雙胞胎先陪著大哥說了半天聖人之言。子釋從午後睡到黃昏,睡醒便要拖著弟弟妹妹繼續講經做注,未能得逞,只好命令李文李章朗讀訓詁集解,自己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側耳細聽有沒有紕漏謬誤。中間嚷著要喝山藥乳酪羹,可恨雷聲大雨點小,叫喚半天,嚥下去的不過幾口。
等長生進來陪他,子周子歸齊齊起身出去。兩人攀上駐地後的山崖,站在半山一塊大石頭上。
身後的跟屁蟲們居然一個不落都攀了上來,倒沒敢擠過來監聽,另尋落腳點,散立在各處。子歸不經意掃視幾眼,發現這些衛兵行動敏捷,身手矯健,三三兩兩站得錯落有致,無形中擺成了一個包圍圈。
子周也發現了,左右看看,冷著臉哼一聲。忽又略帶嘲諷的一笑:“飛廉衛,這名字起的……盡搞些裝模作樣附庸風雅的花樣……”
心知那人如今喜歡裝模作樣附庸風雅,斷然不是跟別人學的——正如子歸與自己比這些衛兵更加敏銳的身手眼力,不是跟別人學的一樣。懶得管這些監視的衛兵,抬眼向前看去。
午後天色陰了一陣,這時反而亮堂起來。幾片金銀相錯的火燒雲嵌在紫藍色山峰之間,那如同浮雕一般凝滯的感覺,加上流光溢彩奪目耀眼的顏色,像極了絢爛豔麗的浣花蜀錦。遠處連綿的田野人家、城郭樓臺,都籠罩著夢幻般的光澤,有如錦緞上精美絕倫的刺繡。
真正江山如畫。
美到令人傾倒,令人感動,令人驕傲,令人自卑。
這如畫江山,是時間與歷史的沉澱,是天工與人力的傑作,不應該、也不可能只屬於任何個人或某些人。
——天地之仁,蒼生共享。
雙胞胎這兩天單獨相處的時候並不多,除開講講分別以來的具體情形,把各自掌握的資訊進行必要的溝通交流,像這樣認真在一起談心,重逢以來尚屬首次。對二人來說,這件看起來最重要的事,恰恰也是最簡單最乾脆的事。成年之後,每當沒有大哥在場,只剩下兩個人這樣待著,不過是彼此確認一下最後的決定而已。
眼見雲霞黯淡,暮色漸濃,燈火卻又代替星光升了上來,別有一種溫暖人心的美麗。
“子歸……你會留在大哥身邊,對麼?”
“嗯。”過一會兒,補充強調,“這次我留在大哥身邊。”
子周點完頭,忽又道:“可是……”
“沒關係。”
子歸凝望前方。她目力極佳,幾乎能判斷出哪一處翹起的簷角屬於二十里外西京城樓。看了片刻,輕輕道:“子周,你覺得——打仗是什麼?”
不等子周開口,自問自答:“打仗,就是死人。”
“宜寧公主帶到峽北關的五千西京子弟兵,除卻中途被家裡叫回去的幾百個,我離開的時候,尚有三千餘人。這麼算起來,不過死了一千左右。在這一年多里,他們殺死的敵人,肯定超過這個數。大家都認為很光榮,很值得。只是……不知怎的,我時常會想起當年咱們在婁溪城外清理戰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