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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子露出充滿女性魅力的笑容,“我對法國最大的感想就是,到處都是咖啡廳……開玩笑的啦。法國真的很美,巴黎也總是充滿活力和朝氣,真不愧是藝術之都。因為我比一般人還要喜歡畫,所以對這點很有感觸。”
這八成只是場面話,因為我知道她的真心話。來到法國約兩、三天後,她曾引用羅曼·羅蘭的作品,高興地說:“我終於能體會約翰·克利斯朵夫第一次來到巴黎時那種雀躍的心情了。”然而,過了一個星期後卻變成:“我現在知道法布里斯·巴爾瑟拉對拿破崙戰役感到失望,而回到義大利的心情了。”——她借用了斯湯達爾(譯註:Stendhal,一七八三?一八四三年,法國現實主義文學先驅)的《巴馬修道院》裡的主角來表達不滿。
老實說,我想家的程度其實和她差不多,因此,我完全能夠理解她的情緒為何會演變成這樣。一開始,對於初到遙遠未知國度的我們,精神上的確因為接觸到新文化、新世界而解放。套句蘭子的話,我們就像從德國鄉下來到巴黎的克利斯朵夫一樣,受到很大的文化衝擊。
身為藝術中樞的巴黎,自古以來就有“花都”之稱,這個歐洲首屈一指的都市確實極其華麗且富有活力,與“現在”這個時代共有一種令人畏懼的複雜形態。四處可見的魅力景緻與輕快的節奏,是其信條;洋溢的熱情足以擄獲外來者的心。
日本在大戰後的二十多年間,雖然也猛烈地進行復興,然而那只是虛有其表,不過是模仿與吸收美國文化罷了。在崇尚自由主義的法國,特別是中心樞紐的巴黎,其歷史、文化、社會、人文等各方面的香氛和深度,都是日本人和日本無法與之比擬的。
然而,無論是什麼樣的社會,都有表裡、虛假與真實兩面。來到法國三個星期後,蘭子和我得以窺見這個國家以及其居民的真實面貌。蘭子的失望與其說像是法布里斯,倒不如更貼近雷馬克《凱旋門》中深感絕望的瓊安·瑪茲。
對深愛德、法國文學的蘭子而言,眼前的巴黎並不是真正的巴黎。她渴望的並不是這個現代化大樓櫛比鱗次的都市,而是小說、繪畫或電影中,身處混沌十九世紀末的巴黎。是年輕的卡爾所憧憬,充滿恐怖與黑暗幻想的巴黎;是美麗年代時期(譯註: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期之法國文藝鼎盛期)的巴黎。總之,那是披著絲質披風,戴著單邊眼鏡,手持手仗的羅蘋,充滿紳士風度地昂首闊步的古老時代——二十世紀初的巴黎。
今晚,蘭子表示想要體驗昔日巴黎的氣氛,所以大家一早便到歌劇院附近散步。我們以瑪德蓮教堂為起點,經過義大利大道、蒙馬特大道、聖馬丁大道,直到共和廣場,這一路上並列著許多世紀末著名的劇場,現在依舊有精彩的舞臺劇或電影上演。今晚的風很涼爽,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和車燈的光芒映入眼底,人們口中的晚宴巴黎,也讓我們的心情隨之起舞。
雖然世紀末的德雷福事件(譯註:一八九四年,猶太裔法國陸軍上尉德雷福被控出賣情報給德國,軍事秘密法庭裁定其叛國,並公開拔階、流放外島。這事件造成法國社會分裂,甚至引發街頭運動。即使後來德雷福冤屈洗刷,但此事件仍影響法國甚巨)早已被現代人遺忘,而令人訝異的奧德特·勞倫斯無頭屍事件(譯註:出自笠井潔之《再見天使》一書),也是很久之後才出現。所以,對蘭子來說,眼前的巴黎夜景實在無聊至極。
用餐前,我們應蘭子要求,一塊去看了一場道地的魔術表演。表演的地點位於卡布辛大道上,一間名為“葛蘭”的老牌歌舞雜耍劇場。
魔術師叫做安裡·喬登男爵。他的表演非常奇妙、華麗,在當地頗受好評。劇場前那塊庸俗卻搶眼的看板上,描繪著身材消瘦,披著像惡魔麥菲斯特一樣的觀劇斗篷(譯往:為欣賞歌劇等時而穿著的披風),嘴巴上的鬍子往上捲翹,下巴也蓄著尖尖的鬍鬚,令人覺得陰森的他,正讓一名金髮美女消失。
正當我看著那充滿幻想氣氛的看板時,蘭子彷彿看穿我的心思地說:“黎人,真抱歉,破壞你的興致。不過,那種鬍子叫做‘範戴克胡’,並不是‘範達因胡’!”
相信不用我解釋,大家也知道,範達因是以《格林家殺人事件》等大作而聞名的推理小說作家。
“咦?”我嚇了一跳,轉頭看著她。我頓時無法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不過看來八成是真的。她淺淺地笑著說:“雖然範達因的確也曾蓄留過這種尖尖的鬍子!”
“我一直都覺得是範達因胡。”
“笨蛋!範戴克是十七世紀末,法蘭德斯派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