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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著,急流發出愉快的喧譁聲和咆哮聲,從一個溪谷奔向另一個溪谷……
但是現在應該結束了。我正好又講到了春天:在春天容易別離,在春天,幸福的人也會被吸引到遠方去……再見了,我的讀者,祝您永遠如意稱心。
……
①德語:就本身而論。
豐子愷譯
四季生活
謝.阿.沃羅寧
謝爾蓋.阿列克賽耶維奇.沃羅寧(1913一),俄羅斯作家。
著有長篇小說《在自己的土地上》;中篇小說《不必要的榮譽》。代表作為《老家》。
每當清晨,我拉起用木條製成的黃色百葉窗時,都能看見她。她高聳、挺拔,永遠佇立在我窗前。秋夜,她消溶在幽暗之中,不見了;而你若相信奇蹟,便會以為她走到別的地方去了,因為不見了。但剛一露出曙光.白晝的一切尚在酣睡,隱約感到清晨的氣息時,她又已出現在原處了。
我凝視著她,不禁萌生出奇思異想。她想必有自己的生活吧。又有誰知道,如果蒼天賦予我認識大自然全部完美的感官,也許我眼前會展現出一個神奇的世界。這個世界具有一切生物所固有的偉大的和渺小的感情,這些感情人是無法理喻的。然而我僅有五種感官,況且由於人類歷盡滄桑,這些感官已不那麼靈敏了。
而她生機勃勃!她日益茁壯,逐年增高。如今我得略微抬頭,才能從視窗看見她那清風般輕盈的、透亮的樹梢。可十年前,半個窗框便能把她容納下。
她的枝條剛剛擺脫漫長的嚴冬,還很脆硬,猶如加熱過度的金屬。春風吹過,枝條丁當作響。鳥兒還沒在枝葉濃密的枝頭築巢。然而她已甦醒。這是一天清晨我才知道的。
鄰居走到她跟前,用長鑽頭在她的樹幹上鑽了個深孔,把一根不鏽鋼的小槽插進孔中,以便從槽中滴出漿汁。果然,漿汁滴了出來,像淚珠那樣晶瑩,像虛無那樣明淨。
“這並不是您的白樺。”我對鄰居說。
“可也不是您的。”他回敬我。
是啊,她長在我的圍牆外。她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他的。她是公共的,確切些說,她誰的也不是,所以他可以損害她,而我卻無法對他加以禁止。
他從罐子裡把白樺樹透明的血液倒進小玻璃杯裡,一小口一小口把它喝乾。
“我需要樹汁,”他說,“裡面有葡萄糖。”
他回家去了,在樹旁留下一個三公升的罐子,以便收集葡萄糖。樹汁像從沒有關緊的龍頭裡一滴一滴地迅速流下來。既然流出這麼多樹汁,那麼他破壞了多少毛細管喲?……她也許在呻吟?她也許在為自己的生命擔憂?我不得而知,因為我既沒有第六感覺,也沒有第七感覺,更沒有第一百感覺、第一千感覺。我只能對她憐憫而已……
然而,一個星期後,傷口上長出一個褐色的疤。她自己治好了傷口。恰恰這時她身上的一顆顆苞芽鼓脹起來,從苞芽裡綻出嫩綠的新葉,成千成萬的新葉。目睹這些淺綠色的霧靄,我心裡充滿喜悅。我少不了她這棵白樺樹。我對她習慣了。我對她永遠佇立在我的窗前已經習慣了;而且在這不渝的忠誠和習慣中,蘊蓄著一種令我精神振奮的東西。的確我少不了她,儘管她根本不需要我。沒有我,就像沒有任何類似我的人一樣,她照樣生活得很好。
她保護著我。我的住宅離大路一百米左右。大路上行駛著各種車輛:貨車,小轎車,公共汽車,推土機,自卸卡車,拖拉機。車輛成千上萬,來回穿梭。還有灰塵。路上的灰塵多大啊!灰塵飛向我的住宅,假若沒有她,這棵白樺樹,會有多少灰塵鑽進窗戶,落到桌子上、被褥上,飛進肺裡啊。她把全部灰塵吸附在自己身上了。
夏日裡,她綠陰如蓋。一陣輕風拂過,它便婆娑起舞。她的葉片濃密,連陽光也無法照進我的窗戶。但夏季屋裡恰好不需要陽光。沁人心脾的陰涼比灼熱的陽光強百倍。然而,白樺樹卻整個兒沐浴在陽光裡。她的簇簇綠葉閃閃發亮,蒼翠欲滴,枝條茁壯生長,越發剛勁有力。
六月裡沒有下過一場雨,連雜草都開始枯黃。然而,她顯然已為自己貯存了以備不時之需的水分,所以絲毫不遭乾旱之苦。她的葉片還是那樣富有彈性和光澤,不過長大了,葉片滾圓,而不再是鋸齒形狀,像春天那樣了。
之後,雷電交加,整日價在我的住宅附近盤旋,越來越陰沉,沉悶地一一猶如在自己身體裡一一發出隆隆轟鳴,入暮時分,終於爆發了。正值白夜季節。風彷彿只想試探一下一一這白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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