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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桂鳥又對著我啼叫起來,那叫法在鳥中實在夠得上十分獨特。對於這聒噪不已的警告與咒罵裡所流露的一腔憤激,對於這位受驚的孤客在駭睹其他生物侵入其林中淨地時胸頭盛怒的這種猝然勃發,我有時倒也能深表同情。
這個地方的小鳥實在不少,彷彿此地的荒蕪和貧瘠對它們也有著某種吸引力量。各類山雀、各類鳴禽、雲雀以及鴛鳥正在飛來跑去,到處遨遊,並各自吐弄著不同的佳音,這些時而來自樹端,時而來自地上,時而逼近,時而遙遠;但是隨著放歌者的或遠或近,鳴聲上下,也給那聲音帶來不同的特質,因而所產生的效果真是千聲萬籟,嗡然大觀。只有峋鴨總是停留在一個地方或保持著一種姿勢,另外每次開口唱時,也總是重複著一個調子不變。儘管如此,這種鳥的鳴叫也並不如人們所說的那般單調。
不久之後,我有了更有趣的鳥來聽了一一紅尾。一隻雌的飛下地面,離我不到十五碼遠;它的伴侶追隨其後,接著落在一個枯枝上面,而就這樣一個膽怯易驚、生性好動的小東西說,它停留的時間可不算短。它周身羽毛豐滿,一動不動地待在熠熠的陽光之下,非常惹人注目,可說是英國禽羽族中心情最歡快、樣子也最帶異國色彩的了。過了一晌,它離開這裡,飛向附近一棵樹上,於是囀喉歌唱起來;這之後一連半個小時,我始終凝神傾聽著它那每過一陣便重複一番的短促曲調一一這是一種從來沒有為人很好描寫過的特別歌唱。“多練使藝術完美”這句格言是不適用於鳥類的歌唱藝術的;因力即以紅尾來說。雖然出身於有名的音樂家族,而且歌喉的天賦也極不錯,卻並不曾因為多練而臻於完美境地。它的歌聲之所以有趣不僅因為它的性質特別,也還因為它的出奇糟糕。一位著名的鳥類學家曾經說過,鳥類一般靠兩種辦法來討人喜歡,一靠歌喉,二靠羽毛;多數鳥類都是非此即彼,不出這兩種途徑;另外,長於歌而短於色的族類一旦變得羽毛美豔之後,勢必要引起其歌藝的墮落。他這裡即是指的紅尾而言。但可惜的是,出乎這條規律的例外實在未免太多。例如,即以我們英國島上的一個鳥族一一鶯類來說,那些羽毛平常的往往也音調不佳,而那些羽毛最豔麗的又偏偏都是歌唱妙手一一例如金翅雀、鶸鳥、金雀、紅雀,等等。但是要人長時間地去聽一隻紅尾,哪怕再多的紅尾,而不產生厭煩,卻是不可能的,因為它那曲調最多也不過是一闋歌曲的幾聲前奏一一那裡面所預示的東西根本未能表達出來;也許在遙遠的古代時候它曾一度是個幽美繁富、極具變化的歌唱好手,但如今所殘留下來的只不過是當年妙曲的一些零星片段而已。它一開始時滴瀝溜轉的幾個音符往往是極動聽的,人們的注意力登時被它吸了去。這包括兩種聲音,但都很美一一即那純淨瀏亮、有如泉湧的知更雀式的音調,以及更加柔美和富於表情的燕子式的音調。但是一切也即此為止;那歌還沒怎麼唱出來便已結束,或者“垮去”;因為多數情形是,這個純淨優美的開始曲不久便被繼之而來的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咕咕唧唧以及破碎不成片段的夾七雜八的混亂聲音所弄壞,而且聲響又極微弱,數碼之外。便聽不見。另外,奇怪的是,這些細碎音調最後不僅在這種鳥的不同成員身上很不一致,而且在力度、性質與頻率上也很不一致。有的不過單純一聲微弱的鳴嘯而已,有的則連續發至六七甚至十來聲清晰音響。但整個來說,這些聲音的吐放總給人以顯然吃力之感,彷彿這種鳥只是在鼓其如簧之舌硬唱下去。
……
①南德文郡.英國西南部郡名。
高健 譯
又聞棕柳鶯聲
威.亨.赫德遜
威廉.亨利.赫德遜(184l一1922),英國散文家。主要作品有《紫色的土地》、《綠屋》、《牧羊人的生涯》等。
四月末一個溫暖燦爛的早晨,我對一個小小的玲瓏小湖,或者說是五六英畝大小的清池,做了一番尋勝探幽。清池是我在幾個星期前發現的,藏在地面凹陷之處,四周環繞著絢爛的金雀花、黑莓和梨山楂灌木叢。灌木叢間的潮溼地上,處處是一大簇一大簇去年死掉的和枯萎的沼澤衰草一一一個潮溼但富於野趣的、寂寥的地方,而一個愛好孤獨的人無須害怕有人類闖進來,也不用擔心沼澤高地的猴子會溜達過來。到達池邊時,我又驚又喜地發現,半邊水面上佈滿了茂盛的剛開花的睡草。奇特別緻的、分成三個裂片的葉子,形如鸊鷉的腳趾,還沒有長大,花梗密集如田裡的麥子,頂上綴著累累的錐形花蕾,作奶白和玫瑰紅色,像一串串繡線菊草,穗狀花序的下端,是單獨盛開的、雪白如棉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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