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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直的目光,人向著它墜落,而它,是直立的巨大,是物質的巨大。
在一座孤獨的山中有很大的力量。有許多的時間,許多的空間,許多的實在的規律。在它的石頭中有許多的思想。在它的坡上,灌木和松柏就像白色灰塵中的許多黑色的符號。它們像是汗毛,頭髮,眼眉。幾隻鳥叫著,在懸崖上空慢慢地盤旋。風在石罅中穿過,古怪地哼著歌兒,隱蔽的溪流發出很溫柔的響聲。一切都來自於它,空氣、水、士、火。甚至雲也生自於它,在很高的地方,在絕壁之間。它們冉冉如火山的煙氣。
有時山也是遙遠的,灰濛濛的,被水包圍著,人們只能看見它的臀部、腰肢、乳房和肩膀的柔和曲線,只能看見它的斜落進谷底的長髮的波狀線條。當晚霞中一切都消失的時候,或者當城市和道路像人被困在房子裡一樣被煙氣籠罩的時候,山也遠去了。它在拒絕中睡著,裹著沉寂和冷漠。女性的巨人, 白色的女神,它突然厭倦了,閉上眼睛,不願再讓人看它。美是聾的、啞的,孤獨地躲進它的蚊帳。誰敢靠近它?他將迷路,因為那已不再是堅硬的石頭、牙齒狀的絕壁、直立的懸崖了。那已不再是驕傲的生命的努力、德行、美的力量了。那是一種很單薄、很柔弱的命運,彷彿幻影,在沉睡的大地之上的半空中飄蕩,也許是一句話,一段音樂,人們可以用臉上的面板感知到,而你則瑟瑟地抖起來。這時,沒有人能發現它。
飛機在雲的後面飛過,沒有人看見。海天一色。太陽已遠。於是目光模糊了,沒有什麼再發亮了。慢慢地,慢慢地,夜來了。這幾天它來得更早了。帶著蝙蝠走出所有的洞穴。
這一切過去了,到來了,散走了,週而復始。山是這樣地美,然而沒有注視它就不存在。而注視若沒有山就一直向前,如子彈般穿過空氣,在空中打著轉兒,變小,什麼也沒有發現就消失了。名稱,地點,詞語,思想,有什麼關係?我只想談談永恆的美,談談人的注視,談談在陽光中很高很高的一座山。
……
①標題為譯者所加。
②中亞的一條山脈.以險峻不毛著稱。
郭宏安 譯
林 中 小 溪
米.米.普里什文
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普里什文(1873一l954),前蘇聯作家。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惡老頭的鎖鏈》,中篇小說《人參》和長詩《葉芹草》。
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靈,那你就去找一條林中小溪,順著它的岸邊往上游或者下游走一走吧。剛開春的時候,我就在我那條可愛的小溪的岸邊走過。下面就是我在那兒的所見、所聞和所想。
我看見,流水在淺的地方遇到雲杉樹根的障礙,於是衝著樹根潺潺鳴響,冒出氣泡來。這些氣泡一冒出來,就迅速地漂走,不久即破滅,但大部分會漂到新的障礙那兒,擠成白花花的一團,老遠就可以望見。
水遇到一個又一個障礙,卻毫不在乎,它只是聚集為一股股水流,彷彿在避免不了的一場搏鬥中收緊肌肉一樣。
水在顫動。陽光把顫動的水影投射到雲杉樹上和青草上,那水影就在樹幹和青草上忽閃。水在顫動中發出淙淙聲,青草彷彿在這樂聲中生長,水影是顯得那麼調和。
流過一段又淺又闊的地方,水急急注入狹窄的深水道,因為流得急而無聲,就好像在收緊肌肉,而太陽也不甘寂寞,讓那水流的緊張的影子在樹幹和青草上不住地忽閃。
如果遇上大的障礙物,水就嘟嘟噥噥地彷彿表示不滿,這嘟噥聲和從障礙上飛濺過去的聲音,老遠就可聽見。然而這不是示弱,不是訴怨,也不是絕望,這些人類的感情,水是毫無所知的。每一條小溪都深信自己會到達自由的水域,即使遇上像厄爾布魯士峰一樣的山,也會將它劈開,早晚會到達……
太陽所反映的水上漣漪的影子,像輕煙似的總在樹上和青草上晃動著。在小溪的淙淙聲中,飽含樹脂的幼芽在開放,水下的草長出水面,岸上青草越發繁茂。
這兒是一個靜靜的深水潭,其中有一棵倒樹,有幾隻亮閃閃的小甲蟲在平靜的水面上打轉,惹起了粼粼漣漪。
水流在剋制的嘟噥聲中穩穩地流淌著,它們興奮得不能不互相呼喚:許多支有力的水都流到了一起,匯合成了一股大的水流,彼此間又說話又呼喚一一這是所有來到一起又要分開的水流在打招呼呢。
水惹動著新結的黃色花蕾,花蕾反又在水面漾起波紋。小溪的生活中,就這樣一會兒泡沫頻起,一會兒在花和晃動的影子間發出興奮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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