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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在竊竊私語。我看到黑色的刁小三,
披著幽藍、涼爽的月光外套,坐在豬群之花“蝴蝶迷”的柵欄門前,前爪夾著一
個橢圓形的、用紅色塑膠鑲著邊的小鏡子,反射著月光,照進豬舍,一定是照在
蝴蝶迷塗脂抹粉的腮幫子上。這小子齜著它那兩根漫長的獠牙,臉上掛著愚蠢的
笑容,Se情的哈拉子,像透明的蠶絲,從它的下巴上流了下來。我感到醋意大發,
怒火中燒,耳朵上的血管子蹦跳如爆豆,不由自主地想衝上去與刁小三拼命。但
理智之光在暴躁的時刻照亮了我心頭。是的,按照動物界的習慣,交配權的鬥爭
就是你死我活的肉搏,勝者去交歡,敗者靠邊站。但我畢竟不是一頭一般的豬,
刁小三也不是頭愚蠢的畜生,我們倆之間必有一戰,但時機尚未成熟。杏園裡已
經有了母豬發情的騷味,但不濃烈,交配的季節尚未到來,因此,就讓刁小三這
小子先在那裡騷情著吧。
發電機房裡,懸掛著一盞二百瓦的白熾燈泡,光線刺目,不敢直視。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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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金龍那小子,屁股坐在鋪了一層紅磚的地面上,背靠著牆壁,兩條長腿,筆
直地伸出,赤著腳,蹺著大腳丫子。暴跳如雷的柴油機上震落的油珠滴到他的腳
指甲上和腳背上,猶如黏稠的狗血。他敞著懷,露出紫紅的背心。頭髮披散,眼
睛發紅,有瘋癲之狀,很酷。在他的身側,有一個翠綠的酒瓶子,酒瓶子上的標
籤說明這是那個時代裡高密東北鄉人所能喝到的最高階的白酒:景芝白乾。景芝
白乾,用高梁釀造,醬香型,六十二度,勁道峻烈,猶如紅鬃烈馬,一般的人,
半斤即可放倒。一般的人,輕易捨不得也喝不起這樣的優質白酒。金龍喝這樣高
級的白酒,說明他的內心痛苦到極點,他大概是想醉死算球,因為老子看到,這
兒子的腿邊歪倒著一個喝乾了的酒瓶子,手中握著的瓶子裡,也只剩下小半瓶了。
兩斤點火就會熊熊燃燒的景芝白乾下了肚,這兒子,死不了也要落個半傻。
莫言那小子,立正站在西門金龍身側,眯縫著小眼,說:“西門大哥,別喝
了,洪書記叫你去訓話呢!”
“洪書記?”金龍乜斜著眼說,“洪書記算個雞芭?!他找我訓話,我還要
找他訓話呢!”
“金龍大哥,”莫言壞壞地說,“你和互助姐在杏樹上弄事,被解放哥看到
了,他馬上就瘋了,十幾個壯小夥子都按不住他,指頭粗的鐵棍,被他一口就咬
斷了。你還是去看看他吧,他畢競還是你的同胞兄弟。”
“同胞兄弟?誰是他的同胞兄弟?你小子跟他才是同胞兄弟呢!”
“金龍大哥,”莫言說,“去不去是你的事,反正我把話捎到了。”
莫言說完了話,但並沒有走的意思。他伸出一隻腳,把那個倒在地上的酒瓶
子往眼前一撥,然後以非常迅捷的動作彎腰把酒瓶子撿了起來,眯著眼睛往瓶子
裡看——他的眼前一定是一片綠色——他將酒瓶中殘存的酒倒進嘴巴,吧咂著口
舌,嘖嘖有聲,連聲誇讚:“景芝白乾,好酒,果然名不虛傳!”
金龍將手中的瓶子舉起來,仰著脖子,將瓶中酒,咕嘟咕嘟,倒進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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