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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大發脾氣,臨到半夜悄悄溜出去,把一個姓李的一條大水牛給扎死,鬧出好大的事,後來還是她把僅餘的幾件首飾拿出來作賠了事。
事後她也聽聞這是因為姓李的和另外兩三人,日常總與雁飛廝混在一起,為了賭債之事,不合奚落雁飛沒有父親,又諷他遊手好閒,沒有出息,這麼大了還得伸手向寡母要錢等等,於是便發生了這回事。
她自然也明白實際上不會只有這點子口角,大概有很不堪入耳之言,可是她自知沒法,只好盡力哄得兒子不再生氣。
但她仍不願意讓兒子去做活,那當然是一些粗活,做買賣又沒本錢。
她私心裡還希望兒子肯忽然改變性情,用心讀書,謀個好出身,這樣即使她苦死了,也是甘心。
這條路是她走熟了的,十五年來,不論夏熱冬寒,風吹雨打,她總在黃昏時,登臨城外五里處的一座小山崗。
那兒有一方平坦的大石,她便坐在石上,向這條直通襄陽的大道眺望。
這是當日沈鑑離開她之時,她所許下的心願。經過十五年來,更加深刻了的愛情,使她每天坐在那方大石上時,幾乎不願意再離開。
她知道沈鑑會記得她的話,因此,倘使他回家時,總會揀在這黃昏時分,一騎揚塵地疾馳回來。
這景象她在夢中不知已經見過多少次了,可是在現實裡,她總是失望頹喪地回家了,心靈上的創痛,使她宛如已曾跋涉千山萬水,勞瘁不堪。
她一面沉思著兒子的事,一面在到了城外三里左右的岔道。便自動地轉折方向,直趨那座小山。
當她循著熟識的山徑登山時,她把其他一切都忘懷了,包括她的兒子在內。
她急急地爬到山頂,然後在那方大石上坐下。
左方的天邊落日升暉映得半邊天霞綺雲幻;可是在右方的天邊,卻已隱隱抹上暗淡的暮色。
她視若無睹地沒有理會這些迷人的景色,眼光卻疲倦然而堅執地注視著那邊黃塵大路。
她不知這條路通往哪兒,只覺得這條路委實太長了,直伸到天的盡頭。
每逢她在這方石頭上坐著時,她便宛如聽到丈夫那沉毅的聲音,低沉且深情地叫喚著她的名字。
那也許是心靈上的感應,但也許僅僅是山風颳過流樹時的聲音。
可是,這已足夠她沉醉遐思,緬懷起當日綺旎纏綿的幸福甜蜜日子。
漸漸天邊的雲山,隱沒在晚煙暮靄中。大路上來往的人,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在移動,連衣服的顏色都分辨不清楚了。
一天便這樣過去,這一段光陰從生命之頁上揭過後,永遠也不會重來。
她雖然僅僅在石上坐了一個短促的黃昏,可是在她沉重悲哀的心情而言,毋寧像是苦候了一生。
然後繼之而來的,又是不可捉摸的空洞的日子。
她帶著蒼白的臉色,回到家裡時,天已經黑齊了。
沈雁飛不知又溜到哪兒去了,她檢視了一下枕頭底,發覺那串準備付房租的錢已不見了。
她萎頹地坐下來,心中沒有怨怪,只充滿了惆悵和懸慮,擔心兒子拿了這些錢,不知去幹些什麼事,一面在盤算怎樣湊還這筆房租。
她覺得今日特別倦,累得連晚飯也不想吃。
但她還是掙扎起來,點亮桌上的油燈,然後拿起針線,緩慢地在燈下一針一針做起來。
忽然她覺得自己在這世上太孤單了,她竟然第一次害怕起來。
在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固然已沓無音訊,生死不明,即使像以前在她屋子後面住的一位非常老實的張大叔,也在去年死了。
近五年來,她曾屢陷在極度的窘境中,全仗那位張大叔幫忙,才度過了難關。
這也是何以當年沈鑑送給她幾件紀念性的小首飾,能夠留到去年兒於出事時才含悲忍痛地用掉的緣故。
天壤之大,人海茫茫,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訴說一點兒心事。
她是如此孤單和疲倦,油燈那黃|色的火焰也生像同情地逐漸暗下去。
更闌人靜,燈殘火暗,忽然一條人影閃將進來。
那人在她面前仁立一會兒,在朦隴的燈光下,他仍能夠清楚地瞧見他母親灰白色的頭髮,有點佝僂的背影,俯伏在桌子上,她是疲累得睡著。
他把手中一張信箋,輕輕放在桌子上,用燈臺壓住,他可真欣賞自己的一手好字,因此,他在暗暗的燈光之下,再讀一遍。
“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