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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杏臉色這才稍好了點;一抬頭看見小船已經到了面前;急忙又低下頭去。
小船靠了過來;借了船頭掛著的那盞牛皮燈發出的朦朧光暈,楊敬軒見那個扒在牌坊上的女人正扭頭對著自己在笑。從沒見她笑得這麼燦爛,真正地發自肺腑,心裡忽然一陣微微的激動,兩步就跨到了船頭,不顧船身左右劇烈擺動,想也未想便朝她伸出了手去。
林嬌立刻鬆開自己扒住石樑的手,很自然地放在了他的掌中。
他的掌心很大,輕易便將她的手緊緊包裹住。掌心感覺到她冰涼面板的那一剎那,楊敬軒才驚覺自己竟做出了這樣的動作,下意識地便鬆開了手。
林嬌絲毫沒覺不妥,見他起先伸過了手拉住自己,喜笑顏開地傾過上身,一腳正要跨上船頭,忽然失去了借力,整個人立刻失去平衡,驚叫一聲,眼看就要栽入水中,下一刻,已經被他再次伸手接住——這一次,她是整個人趴到了他的懷裡,直直撞在他的身上。
楊敬軒一僵,只這一次再不敢鬆手,忍住胸腹被她裹著溼漉漉單衣的柔軟胸口撞擊時傳來的那種異樣感覺,忙將她拖上了船,這才立刻鬆開。
“你幹什麼!”
船體仍在晃,船底好像還有積水,林嬌還沒站穩就被他鬆開,她又是赤腳的,一滑便跌坐到了船板上,臀部頓得有些疼,一開始看見他時的興奮已經被剛才的一驚和這一痛給取代了,惱火地抬頭責問。他卻恍若未聞地轉過了身去,穩住船體對著春杏說:“你小心些。”
春杏先是搖頭,又急忙點頭:“我自己能上,自己能上……”一邊說,一邊抓著船頭,小心翼翼地爬了上來。一上船就立刻緊緊挨著林嬌坐下,縮著肩一動不動。
林嬌看著楊敬軒一語不發地到了回到船尾,背對自己撐著竹篙把船轉向來時的方向,想起春杏剛才的舉動,忽然明白了過來。莫非是他拉住自己的手了,忽然又覺得不妥,於是趕緊鬆手,見自己要摔了,又急忙出手補救,然後自己剛才的那一撲,好像確實稱得上實實在在不打折扣,他尷尬了,這才沒等自己站穩就又著急地甩開?
林嬌想通了,心中的惱火立刻煙消雲散,不但不氣了,反而覺得莫名地想笑,礙於身邊的春杏,極力忍住了才沒去揉一下自己的胸口——其實剛才那一撞確實不輕,連她到現在好像也還能感覺到那一瞬間兩人胸腹相貼時從他身上傳來的暖意。
林嬌盯了他後背片刻。見他只是在穩穩地撐船,點得小船如梭般輕快漂行於水面,始終沒回頭,背影瞧著卻是那樣的穩重,叫人莫名地心生安定。行了段路,終於忍不住說:“敬軒叔,謝謝你。”
“楊大人……謝謝你……”
春杏也跟著哼了一句,聲音低若蚊蠅。
楊敬軒只唔了一聲,回頭隨意四顧了下,目光一頓。林嬌見他神情有異,急忙順他視線回頭望去,暗暗心驚,那個位置處的那座牌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倒塌了下去,水面只剩一片漆黑。
幸而他趕了過來,要是沒來,自己和春杏現在這是在水裡撲騰呢,還是沉了下去?
楊敬軒已經回頭,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繼續撐船。林嬌想再開口說點什麼,只是對著這樣一個沉默如山的背影,卻又想不出該說什麼才好。
“楊大人……”反倒是春杏,這時候倒小聲開口了。林嬌聽得出來,她聲音裡帶了微微的顫抖,卻極力壓抑住了。
“說。”
楊敬軒沒回頭,只是簡單這樣應道。
春杏咬了下唇,忽然從船底爬著起來跪下去,朝著楊敬軒重重磕了個頭,哀求道:“楊大人,我知道我不守婦道犯了族規,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該。可是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別把我送回去,隨便把我送到什麼可以站腳的地方都行。我往後再也不會回來玷汙你們了,求求你了!”
春杏說著又砰砰地磕頭,看得林嬌都覺腦門子生疼,扯住了她不讓繼續磕。
“喂,她肚子裡可是有孩子了!懷了孕的女囚殺頭前,也要先讓把孩子生下來吧?一屍兩命不道德,會損陰德的,也就楊太公那種人幹得出來!”林嬌見他背影紋絲不動,忍不住出言。
楊敬軒終於回頭,看了眼春杏說道:“先送你上坡,你的事以後再說。出了這樣的大事,現在沒人想著要你的命。”
“可是太公……”
春杏還是不放心。
楊敬軒沉默片刻,說:“太公死了。”聲音有點沉痛,很快回過了頭去,再沒開口說一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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