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2/4 頁)
的水在亂石叢中蜿蜒,我走下去,撿一塊石尖子坐下了,正掏出煙來抽,她就上來了。
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她跟她姐長得很相像,但她的嘴角上有一顆痣。這顆痣是老天爺給她的,也是老天爺給我的,老天爺讓我不要把她們姐妹倆認走眼。她的神情充滿了憂傷。這沒什麼奇怪,年紀大一些的姑娘,神情裡不自覺地就會充滿憂傷。我以為她會繼續往上走,我還在考慮她經過身邊的時候,應該怎樣跟她打招呼。誰知她坐下來吹笛了。她的笛聲我以前沒聽到過,只是常常聽小夭說起。小夭有她的理解,但小夭的理解就跟她的喜歡勞動一樣,因太過自然而顯得冷靜。其實她的笛聲不是冷靜的,她的笛聲有一種強烈的侵略意識。
我覺得身下的石頭鬆動了,我跟石頭一起,變成了雲。穿了褲子的雲。老實說,在那一刻,我變得特別的紳士,如果有閒暇在水裡照一照,我是認不出自己來的。我是怎樣到她身邊的?不知道。我撩起水,灑在她背上,她不為所動;我採來山花,揚在她頭上,她不為所動;我又摘下松針,在她的身前身後丟了一圈兒,她依然不為所動。麝被自己的香氣香得發狂,她為自己的笛聲醉得發痴。這樣的一個人兒,即使她的肉體是不貞潔的,靈魂也肯定靠得住。
成豆(2)
我愛上她了。我說過她的壞話,更說過她姐姐的壞話,但是我在大河溝愛上她了。
她憑什麼接受了我的愛?憑她已經二十六歲了嗎?憑她不貞潔的名聲嗎?她二十六,我卻有三十二,一個二十六歲的女子在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面前,沒什麼好自卑的;再說,歲月除滋養了她,並沒在她脖子上留下任何痕跡。至於貞潔,她的名聲是不貞潔的,可她的身體和心靈都是隻屬於天地。現在還屬於我。我以我的名譽起誓,她冰清玉潔!當我跪在她面前向她求愛的時候,她的眼裡放射出星子般的光芒,隨即,那光芒黯淡了。她悲傷了。女人的悲傷啊,連頭髮絲也會流淚!她被悲傷的輕紗罩住了,變成在山林和溝渠間遊走的霧。她說,你看不上我姐,也不會看上我,你不是真心的。我恨不得捧出自己的心,便雙手抓住胸部,做了個剖開的動作。她明白我的意思,可是她說,你看不上我姐,我是不會跟了你的。她簡直要把我急死了。我還要向她表白,可她起身走了。
然而,只要我看上了誰,我是不會放過的,當年我看上了那位公關小姐,之所以放過了,是因為她的年齡比我大了許多——這也不是問題,關鍵是我還是學生呢,我還正跟她的女兒鬧著玩呢。這證明我是一個有道德的人。我為此感到踏實。
其實她是動了心的。從那以後,每隔三兩天,她就不辭辛勞地渡河爬上大河溝來。她的藉口是過來割草,而且說這邊的草比那邊的嫩。我守候著她。她不辭辛勞地過來,我就不辭辛勞地向她表白。她依然不接受,因為她的姐姐還沒有歸宿。這證明她也是一個有道德的人。她跟小夭一樣,都富有犧牲精神。那一面山上似乎就出這樣的好女人。
後來她姐姐終於有人愛了,她高高興興地把這訊息告訴了我,而且讓我吻了她的橫笛。再後來,我就吻了吹橫笛的嘴。再後來,我們就野合了。這詞兒不大好聽,可事實如此。看來我一開始就嚮往性感的愛情。一個有道德的人,如果讓道德破壞了性感,那就得不償失了。性感是生活的至高境界,因為它意味著活力。沒有活力的生命,是不可思議的。
正是在這一點上,我理解衛老婆婆為什麼搶著為別人哭喪,也理解成米和苗青為什麼三天兩頭打架:這是他們的活力,沒有這些,他們就沒法過下去了。
世道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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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青(1)
稻穀、青豆、高粱、苞谷、土豆……凡望古樓出產的糧食,除紅苕外,都已經歸倉了。
噩夢。每收回一種糧食,噩夢就加深一層。成谷家的稻子,長在田裡就像高頭大馬一樣氣派,收割的時候,請了好幾個人,二十四小時鐮刀不離手,整整忙乎了五天,才讓田裡透出亮光。稻穗鋪在院壩裡,像鋪了一層厚厚的黃金,兩頭牛,拉著兩架石磙,碾了兩天才把穀粒兒碾下來。風車差點搖爛了,才分出了稗殼。接著是上草樹,你看他當門的草樹吧,七八根,高得要把天捅破了,草樹上那些沒碾乾淨的穀粒,可以養活十架山的鳥。他的穀倉裝不下了,他不在乎那點糧食。小夭甚至說,也讓鳥過一個豐收年吧,人豐收了,鳥也應該豐收;鳥跟人一樣,都是生活在這山上的,山裡出產的東西,也應該有它們的一份。這個娼婦!誰都說她是露水做的,乾淨、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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