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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之意是說,果和山坡對五妹都不好,因此她就只認孃家的親人,哪怕死後,也寧願睡在孃家親人的棺木裡,所以,冥冥之中,她一個死人也知道曲脖彎腿。
爸怎麼能跟媽比?媽有孃家的親人,爸除了我們,他沒有親人。四歲的時候,他就沒有一個親人;當然,他那時候還有個弟弟,可那傢伙只有兩歲,兩歲能叫親人嗎?所謂親人,就是在關鍵時刻能夠幫助你的人,剛剛學會直立行走的人能幫助你什麼?那時候,兩兄弟只是土地上兩個不體面的疙瘩,兩塊還活著的傷疤。我只能這樣說了,我想不出更好的詞兒,也不願意用動聽一些的句子。因為一說到親人,我就不能不滿懷憤怒。說到底,我也沒有親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唯一疼我的媽就拋下我不管,自個兒安安逸逸地死掉了。對這件事,我不同意村裡大多數人的說法,他們認為媽的早死,是媽的不幸——事實根本不是如此,她只不過是做樣子給我看,表明她丟下我不管的決心。
當我把這觀點向成谷說起的時候,他的眼睛差點鼓暴了,他說像我這種沒良心的傢伙,大牢裡也尋不出第二個。說完這句,他有了防備。以為我又要跟他打架。其實我根本不計較,因為他說得很對。我只承認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良心是什麼樣子,我以前的語文老師說,良心握在神的手上。——即使她說得對,也只能證明良心是神的事,不是人的事。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不故意害人,這說明成谷對我是很刻薄的,是要故意汙辱我的。
這也難怪,他不是我的親人。我沒有親人。沒有人關心我,我也沒必要去關心別人。我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他們就感到驕傲;是我的成績好,不是他們的成績好,我不知道他們驕傲什麼。後來,我沒考上學,爸和成谷把我推到學校去,想讓我補習之後再考,他們的心思,無非是想利用我的汗水為他們帶來光榮,對此,爸說得明明白白:“這個家裡,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怎麼不遭人作踐哪孩子?你有這個條件,再努一把力,就考上了。錢的事你放心,我和你哥哥再苦再累,也要供你讀書。”哼,這不是笑話嗎,到底是讀書人累還是找錢人累?當然是讀書人。沒讀過書的人不知道讀書人的辛苦。這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在於:我為什麼要中你們的圈套?我沒有那麼傻。如果讀書是為了這個家,是為了這個家裡的別人而不是我自己,我就不願意。我到底沒去補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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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米(2)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衛老婆婆的兩個孫兒都是大學畢業,一個當了處長,一個當了局長,結果又怎樣呢?像臭蛋一樣,招來一大堆蒼蠅!凡是與他們沾親帶故的,都找上門去,超生罰款找他們說情,想當村長找他們說情,孩子讀書找他們說情,殺人放火逃避追捕也找他們說情……他們是在為誰活著?我敢肯定地說,他們只是被親友奴役的工具。最糟糕的是,找上門去的人,稍不順心,就罵他們忘本。人家自己也不要了,忘本忘得夠可以了吧!生在農村的人,如果所有與你有關的人都富貴了,你就可以富貴,否則,就寧願老老實實地待著,聞雞糞牛糞狗糞人糞,也不要想著去聞城裡女人的香水,否則,你就只能是城裡的鄉下人——不,鄉下人也算不上,只能是鄉下人的工具。這一點,我是早就看透了的。
我說過,從媽狠心地拋下我的那一刻,我就沒有親人。我寧願如此。如果我考上了學,我的親友就會從每一條地縫裡鑽出來,把我叮死咬死。當你處於困境的時候,親友就像災荒年頭的莊稼,尋得眼睛發綠也不見蹤影,一旦發了跡,他們就像夏季的蝗蟲,鋪天蓋地,你卻弄不清他們來自何方。
成谷除了罵我沒良心,還說:“媽死的時候成豆只有二十天,成豆都不怪媽拋下他不管,你倒怪起來了?”成谷到底是成谷,智力有限。我最看不上這些智力不高卻自以為熟悉每一種習慣的人。他也不想想,成豆與我有什麼關係?從形式上說,媽拋下了四個人:爸、成谷、我、成豆,可是,各人是一個世界,別人能摻和嗎?在我的眼裡,媽只拋下了我!
從關心自己這個角度說,許多人比不上動物。動物不講良心,也不管閒事。比如我們養的那頭白牛,沒吃飽,沒喝足,它就鳴叫,或者撞圈,吃飽喝足了,它就安安靜靜地躺著,像個哲學家一樣舉著頭,慢條斯理地反芻。誰去幹涉它反芻的自由?
老實說,在整個望古樓,我只看得上一個人,那就是廣漢。別看他是老光棍,智力可不淺。或許正是因為智力高,他才成了老光棍。他心裡只有自己,他有勇氣征服所有的感情。他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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