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3/4 頁)
會讓印度人參軍,去吧,去吧,去義大利打仗,這位頭巾長官,這位頭巾中士,和我們那支偉大又古老的英國部隊一起!大錯特錯!然後他們就帶上了我,第九孟加拉北部騎兵步槍隊的英雄、孟加拉飛行軍團的英雄,他們說:‘薩馬德·邁阿·伊克巴爾,薩馬德,我們要授予你崇高的榮譽。我們要派你到歐洲大陸作戰,而不是到埃及或馬來亞去捱餓,去喝自己的尿解渴,不會——你會跟德國佬正面作戰。’就在他家門口,瓊斯工兵,就在他家門口。就這樣!我去了。我想,好吧,義大利,我要在這裡大幹一場,讓英國軍隊看看,孟加拉的穆斯林也跟錫克人一樣能征善戰,而且還要好,還要厲害!我們還受過最好的教育,血統優良,我們都是真正做軍官的材料。”
“印度軍官?真夠嗆。”羅伊說。
“我到那裡第一天,”薩馬德繼續說,“就在空中摧毀了一個納粹巢穴,就像猛撲的老鷹一樣。”
“吹牛。”羅伊說。
“第二天,就在敵人靠近哥特線時,我從空中打擊了敵人,截斷了阿根塔峽谷,使盟軍一路推進到波河流域。蒙巴頓勳爵本來要親自為我慶功。他本來要跟我握手的。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實現。知道第三天發生了什麼嗎,瓊斯工兵?你知道我,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是怎麼殘廢的嗎?”
“不知道。”阿吉平靜地說。
“是狗孃養的錫克兵,瓊斯工兵,狗孃養的蠢貨。我們站在戰壕裡,有個錫克兵的槍走火了,打穿了我的手腕。但我不肯鋸掉。我身上的每一點血肉都是真主賜予的,最終都應歸還給他。”
於是薩馬德淪落到和這些鋪路架橋的窩囊廢為伍的下場:和阿吉這種人為伍,和迪金森-史密斯(他的檔案裡有這麼一條:“危險:同性戀”)為伍,和麥金託什和約翰遜這種切除了額葉的人為伍。這些都是不夠資格打仗的人。正如羅伊親切的叫法:“該死的營隊。”這個集體所面臨的問題很大一部分出在第一突擊隊的上尉身上:迪金森-史密斯不像個軍人,自然也不像指揮官,雖然發號施令是他天生就會的。他硬是被拽出了父親的大學,遠離了父親的庇護,入伍打起仗來,跟他父親一樣,還有他父親的父親,父親的父親的父親…… 年輕的托馬斯屈從於命運的安排,不懈努力(現在已經四年),想讓自己的名字刻在小馬洛村的墓碑上,加入越來越長的迪金斯-史密斯家的烈士名單,躋身於家族的累累墳塋之中,雄踞於那塊歷史悠久的墓園。
德國佬、阿拉伯佬、中國佬、非洲黑鬼、法國佬、蘇格蘭佬、美籍西班牙佬、祖魯人、印第安人(包括南方的、東方的和紅毛的),他們的手上都沾過迪金森-史密斯家的鮮血,還有一次在內羅畢的大型狩獵活動中,有個瑞典人把一位迪金森-史密斯家的人誤認為霍加,對他投出了標槍。這個家族的人歷來喜歡看到族人在外國流血犧牲。在沒有戰爭的歲月裡,他們就像愛爾蘭人那樣自己埋自己,這是迪金森-史密斯家族在假日裡的死亡方式,這一傳統從一六○○年一直延續到現在,而且毫無中止的跡象。但是,死亡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讓自己充當炮灰的慾望像磁鐵一般吸引著這個家族的世世代代,但是這位迪金森-史密斯似乎做不到。可憐的托馬斯對異國的土地另有一番渴望。他想認識它,愛護它,感受它,熱愛它。他遊離於這場戰爭遊戲之外。
阿爾弗雷德和薩馬德的牙根管(4)
關於自己如何從孟加拉軍隊的戰功頂峰落到這該死的營隊,這個長長的故事薩馬德對阿吉講了又講,每次版本不同,細節不斷生動。在隨後兩個星期裡,他每天講一次,也不管阿吉聽不聽。雖然令人厭煩,可比起充溢在長夜中的失敗故事來,這故事算是精彩了,也讓這支該死的營隊計程車兵陷於自找的消極與絕望中。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有:羅伊的美容師未婚妻穿著溜冰鞋滑倒時撞到水槽,悲慘地摔斷了脖子;阿吉沒念成文法學校,只因母親沒錢為他買校服;迪金森-史密斯的家人如何死於非命。至於威爾·約翰遜,他白天不說,卻在睡著時哭訴,他的表情明白地寫著苦大仇深,因此沒人敢刨根究底。這支該死的營隊就在這種狀態下持續了一段時間,彷彿一支失意的流動馬戲團,漫無目的地在東歐遊蕩。一群除了彼此沒有其他觀眾的怪人和白痴,輪流表演,輪流發呆。終於,坦克車輪滾進了歷史早已遺忘的一天。一段不值得保留的記憶,就像突然淹沒的石頭、杯子裡悄然沉落的假牙一般。一九四五年五月六日。
一九四五年五月六日晚六點左右,坦克裡有東西爆炸了。聽上去不是炸彈,而是引擎故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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