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褲,坐在充滿濃煙的騎士火槍手牌旅行車裡,臉衝下撲在方向盤上,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審判不會太難承受。他的身體呈十字形撲著,下巴鬆弛,雙臂像墮落天使那樣在兩側張開,兵役獎章(左手)和結婚證(右手)被揉成一團握在手心,他打定主意,要把錯誤隨身帶進墳墓。綠色交通燈微弱的閃光映入眼中,是向右轉的訊號,但他已決意置之不理。他甘心赴死並已作好準備。他已拋了多次硬幣,決心堅持執行。他鐵了心要尋死。實際上,這就是他的新年計劃。
不過,即使在呼吸時有時無、目光逐漸暗淡的時候,阿吉還是意識到,在別人看來,在克里口伍德這個地方自殺是個很奇怪的選擇。透過擋風玻璃第一個注意到他垂頭彎腰姿態的人會覺得奇怪,整理報告的警察會覺得奇怪,被叫來寫上五十個字報道的本地新聞記者會覺得奇怪,看報道的親戚也會覺得奇怪。克里口伍德街夾在雄偉的、鋼筋混凝土結構的電影院和開闊的十字路口中間,它不是尋死的地方。它是用來路過的,人們來這裡是為了經由A41號公路去別的地方。但是阿吉·瓊斯不想死在賞心悅目的偏僻林地,也不想死在長滿了嬌弱石楠花的懸巖絕壁。阿吉覺得:鄉下人應該死在鄉下,城裡人應該死在城裡,這才死得其所。這才是正理。阿吉寶德理應死在這條汙穢的城市街道上,這裡就是他生命終結的地方。他活到四十七歲這把年紀,卻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住在已倒閉的薯條店樓上的一居室公寓裡。他不是那種擅長周密安排的人——寫遺書、作葬禮安排——他不是那種喜歡異想天開的人。他要的只是一點點安靜、一點點噓噓,只要能全神貫注就行。他要在純粹的安寧和寂靜中完成這件事,就像教堂裡空無一人的懺悔室,就像大腦中思想和語言之間的那個間隙。他要在商店開門前做好這件事。
一群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鴿子從空中猛撲下來,一開始好像瞄準了阿吉的車頂,最後卻漂亮地轉了一個大彎,像打棒球時投出的曲線球一般優雅地移動著,降落在有名的清真肉店:侯賽因-以實瑪利肉店。阿吉快死了,不可能發出很大聲響,但當他看到飛禽卸下重負、在白牆上留下紫色條紋時,他在心中溫暖地微笑著。他看著鳥兒在侯賽因-以實瑪利肉店的簷槽上方伸長了頭偷看;他看著鳥兒盯著宰殺了的雞、牛、羊,它們緩慢而平穩地滴血,它們就像大衣那樣在店裡四處掛著。不吉利,鴿子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吉利,所以它們飛過阿吉身旁而沒有停留。阿吉並不知道,儘管放在後座上的胡佛電動吸塵器管子正把尾氣泵入他的肺裡,但那天早晨他很幸運,那層薄薄的幸運之雲如同清新的露珠一樣罩著他。就在他的意識處於半清醒半模糊之時,行星的位置、蒼穹的音樂、中非燈蛾那半透明翅膀的拍擊,還有那一大群拉屎的玩意兒,都已決定要給阿吉第二次機會。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也不知是由身處何方的某個人下的決定,反正阿吉註定將活下去。
侯賽因-以實瑪利肉店的老闆叫摩·侯賽因-以實瑪利,一位身壯如牛的大漢,前額的頭髮起伏有致,向後攏成一把鴨尾巴。摩認為,在鴿子這個問題上,你必須觸及根源:排洩物不是問題,鴿子本身才是問題。 鴿屎不是屎(這是摩的咒語),鴿子才是屎 。於是,在阿吉差點死掉的那個清晨,在對侯賽因-以實瑪利肉店而言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晨,摩把他碩大的肚皮擱到窗臺上,探出身子,揮舞著切肉刀,想阻止紛紛掉落的紫色屎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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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瓊斯的奇特再婚(2)
“滾開!滾,你們這幫拉屎的雜種!啊呀!六隻!”
這差不多是在打板球——英國人的運動,但經過了移民的改造,六是一次掄擊最多能打到的鴿子數量。
“法林!”摩朝下面的街道喊著,威風凜凜地舉著血淋淋的切肉刀,“你來,用棒子打,小夥子。準備好了嗎?”
在他下方的人行道上站著法林——一個嚴重肥胖的印度小夥子,畢業於街角那所學校的他入錯了行。這時,他仰起頭,就像摩的問號下面那個無精打采的大黑點一樣。他的任務是不辭辛勞地爬上梯子,把一顆顆粘在一起的鴿屎撿起來放進超市購物袋,然後紮緊袋口,扔到街對面的垃圾箱裡。
“快點,胖墩,”摩的一個伙伕喊道。他舉起掃帚戳著法林的屁股,說一個字便戳一下,好像掃帚是標點符號,“讓、你、的、象、頭、神、見、鬼、去、大、象、娃、娃、撿、屎、去。”
摩擦掉前額的汗水,哼了幾聲,然後朝克里口伍德街望去,掃視著丟棄在大街上的、被酒鬼當成露天沙發的扶手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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